酒过三巡,陆吾、苍玉起身告辞。钟离上神亲自将二人送下山,便正巧瞧见乘姜与九安这一场切磋。
因隔着有些远,若不是钟离上神对几个弟子了如指掌,也断是认不出的。
陆吾只瞧见了远处激烈的打斗,看着钟离并无制止的意思,心下明了,笑道,“你门下这些弟子倒是颇为用功,今时不同往日,没有那么多死生刹那的战场让他们体会。小辈们互相切磋虽是温和了些,却也可以对他们的实战经验有些提升。”
钟离上神两手一背,板着个脸,神色却透露出藏不住的得意,“小八小九确实都是好苗子啊。”转头对着二人道,“若不嫌弃,二位不如随我走近了瞧瞧?也好给他们些指点。省的这两人赢了几场小比试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神域的风呼呼地吹过,夹杂着冰凉的雪花,招呼在几人的脸上,酒也醒了大半。苍玉一听,带着酒劲,颇有些兴奋,“那确实需要小爷我给他们指点一二了。年轻人啊,还是需要有人给他们做指路明灯的。我这种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那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钟离与陆吾相视一笑:酒量还是那么差。
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朝着九安她们的方向去了。
只留下苍玉一人,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扇子,“唰”的一下打开,正准备演绎一个“羽扇纶巾”,抬头一看,另外两人早已离他远去。
苍玉匆忙收了扇子,赶紧跟上,嘴里还嚷嚷着,“哎!你俩!怎么回事!对我一点耐心都没有!”
平心而论,不论是苍玉还是丹阳,本就是同一人,只是苍玉年岁大上许多,经历的事也多,在外人看来性子便沉稳许多,只是喝了酒后变原形毕露了。
但是钟离看着如今苍玉的性子,多少有些乳臭未干的心性。或许是历劫归来,返璞归真了吧。
西宁在一旁观战,瞧见师父与两位上神一道过来了,正想喊九安和乘姜停下,只见钟离上神轻轻抬手,示意西宁别惊动二人,西宁心领神会,微微颔首推至一旁。
又过了数个回合,九安渐渐不敌,却也不愿轻易认输,觉得还有翻盘的机会。
乘姜沉浸其中并未发觉,仍是打的爽快。西宁在一旁瞧出九安不敌,暗自埋怨小八作为师兄也不让着点小九。又不放心地看了眼钟离上神。
九安余光正瞥见了不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青衫广袖,风雪之中伫立不动,像极了那人,可他明明……走神之间,出手的剑偏了方向,没接住乘姜的剑招。失了重心,直直冲着地面。九安这下才慌了神,心想,要了命了,可千万别脸朝地啊,千万别脸朝地。
乘姜发觉不对,想要收势,然而手中的剑如同失控般直直地冲向九安。
这一下不过电光石火间,西宁一下惊住,想要出手已然来不及。
眼看那剑就要伤到九安,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灵力划破长空,和乘姜的剑“叮”的一声撞在一起。剑被打落在地,陷在雪地里。苍玉一挥袖袍,单手背后。
钟离收回了即将破掌而出的灵力,不动声色地看了苍玉一眼,压下了眼底的疑惑。
——九安终究还是脸朝地了。
虽是仙身,雪地也松软,但一头栽进冷冷的雪堆中,还是把九安冻了一激灵。
主要这事还丢脸。
这么大阵仗,九安模模糊糊中也瞧见了除了师父外还有另外两位上神,具体是谁没看清,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现在她抬起头,顶着一张挂满雪渣渣的脸,再做个自我介绍,“弟子九安,钟离上神座下九弟子”,相信这一定是令人终身难忘的场面,而她的名字,九安,也会被两位上神牢记心中。
这天届就这么大,旁人沧海桑田,这几个说得上名字的神仙,来来回回可不就还是他们。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还能见的,这个黑历史绝对不能掌握在他们手中。
更何况,还有其中一位,那么像他……九安修炼了千年,已经将那段懵懂的心动差不多修炼干净了,却仍不想在曾经喜欢的人面前丢脸。
如今也只剩下一招了,苦肉计。
九安埋在雪里,哼哼唧唧地装虚弱,西宁赶上前,扶起九安,九安顺势把脸埋在西宁怀里。西宁很是善解人意,对乘降道,“小八,你送师父和几位上神下山吧。我送小九回去。”
乘姜并未领悟,还担心九安,“师姐,让师傅看看小九吧?”
西宁对乘姜温柔一笑,“你先送几位上神下山,回来再说,嗯?”
风雪大了,呼呼地朝脸上扑楞。乘姜打了个颤,鸡皮疙瘩起来了,他怎么觉得好像天更冷了。于是他麻溜地像个凡间饭馆的店小二,恭恭敬敬地低头弯腰抬手,迈着小碎步送几位上神下山了。
苍玉微微一笑,并不深究。几人心里同明镜一般,神识感应九安气息尚算平稳,应是并无大碍。至于她为何不愿起身——就是这弟子脸皮薄,怕丢脸。
小姑娘的面子和自尊总是来的莫名其妙,苍玉活了这么久,他理解,他理解。至于陆吾,他对这些事情向来不关心,小姑娘怎么想的与他何干?几人也就顺着台阶下了,随着乘姜下了山。
回来之后,钟离不放心,还是来看了九安一遭。虽然此事不是乘姜的错,但他险些伤人确是事实,良心难安,也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钟离用仙术先探了九安一周身,西宁黛眉微蹙,“师父…九安怎样?可有大碍?是心疾又发作了么?”一脸担忧地看向了钟离上神。虽然九安表面气息平稳,但关心则乱,西宁生怕九安伤到哪儿。
钟离上神微微点头,道:“这几日好好静养一番便也没什么事了。小九,今日是你走神了。这是大忌。”
乘姜此时见师妹没有大碍,方才放下心来,跪下请罪道:“师父,是弟子学艺不深,这才险些误伤师妹,求师傅责罚。”
九安见状,连忙一掀被子下了床,跟着跪了,“师父,是小九不专心,与师兄无关。”
钟离上神仍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道:“此事并未酿成大错,但乘姜学艺不精,确实该罚。你便将今日使的这式‘飞羽逐月’练上百遍。”又看向九安,“至于你,小九,这几日你便在屋里好好练练静心宁神。”
乘姜道:“弟子遵命。”
九安低头:“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