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玲珑镇。
春雨潺潺,风中还携带着些许清寒之意。
几点桃花被风雨卷起,瑟缩着打着旋儿,落在来客的竹斗笠上。
来云居的屋檐下,等客的小二早就忙不达迭地跨步上前,招呼起来:“客官快请进,可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
他想为客人解下肩上的蓑衣,然而来人后退几步,无声拒绝了他,道:“要一间客房。”
声线细而清柔,扣着斗笠边缘的手指虽戴手套,依旧看得出手腕纤细,微露的肌肤极为白皙,显然是个年轻女子。
只是,他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将自己全身上下都包裹得如此严严实实的女子,连手指也不肯放过。
小二暗暗腹诽着,面上却笑容可掬,“好嘞,客官这边请。小的为您带路。”
女子点点头,便这么披着湿漉漉的蓑衣,随着店小二上了楼。
厚重的蓑衣吸饱了雨水,每走一步就在地板上拖出暗色的水痕,滴滴答答的声音令人心烦意乱。
某种熟悉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愈发烦躁,把斗笠压得更低。
待得送别了小二,进了房间,她迅速转身解下身上的蓑衣,摘下遮面的斗笠,快步走到铜镜前自照————
镜中的少女一副清丽容颜,眉若春山,妙目温柔如水,肤色尤其皎洁明净,仿佛最好的玉石一丝瑕疵也无。
还好。
还好。
沉清枝这才长舒一口气,还好还未发作。
方才和那年轻的店小二走近了些,她便觉心口莫名躁动,体内仿佛有热流涌过,几乎以为蛊毒要发作。
从京城出发至今已经十七日了,她一路强行以内力压制身体里的蛊虫,以斗笠手套遮盖肌肤刻意远离年轻男子,却还是险些抵不过这毒的烈性。
春心蛊,来自南疆的顶级春药。
想到这主宰自己身体与情欲的蛊虫,她嫌恶至极地蹙眉,这个名字,便如同那个人一样可恨。
半年之前,初出天青谷的她在京师行医布药,无意中受邀为某个王府中的贵人诊治。
那贵人身中奇毒,据说是在南疆游历时遭人所害,遍请了京城的所有名医却都无计可施。
彼时的她初入江湖、年少气盛,仗着天青谷嫡传弟子的身份自视甚高,又向来对药学毒术颇感兴趣,于是就接了这个诊单。
然而,当见到重重帘幕下,那拥着罗衾,容色苍白、眉眼妖异的年轻男子时,她才惊觉此人正是她年幼时离散的骨肉至亲,她血亲的二哥————
顾清琅。
多年不见,昔年那个爽朗秀美的少年,如今已是陛下亲封的康王殿下,天潢贵胄、坐拥高位,与她这个江湖游医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所幸顾清琅并未认出她,沉清枝也一直不动声色,默默为他调制解药,尽着医者的职责。
本以为等到顾清琅身体好转,她就可以离开,和他之间的前尘往事也就此揭过,以后天各一方。
可就在她提出离开的那一晚,那个人,那个她从前甜甜地唤着二哥哥,名义上是她最亲近的血亲之一的人,给她下了这味最恶毒的药。
南疆密派所制,千金难求的春心蛊。
号称能让脾性最硬的女人也能化为绕指春水,贞洁烈女也能变成淫娃荡妇,并且在此后的日子里一直任男人予取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