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嘀嘀咕咕的,案台上有一盏蜡烛竟是突然灭了。小和尚急匆匆的提着衣角站起来,去寻火柴,刚“刺啦”一声将火柴划响,便见内室里一阵人影晃动,紧接着是一道平缓的声音不动声色的响起来:“灭了便灭了,缘尽缘灭终有时,无须强留。”
小和尚短促的“啊”了一声,那只火柴也跟着灭了,所以便没再去点那只残烛。
门推开半扇,声音由远及近,小秃瓢声音大了些,喊了声:“忘禅师叔,那人又来了。一句话也不说,就在前堂烧了点香,跪着,一跪就是大半夜。”
忘禅没出声,将那只残烛收了起来。屋子里静悄悄的,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沉静。
小秃瓢有些稳不住,继续开口道:“我听说他手上造了许多杀孽,指不定是来咱寺里……”
“话多。”忘禅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询问道,“你说他来跪了大半月了?”
“是,一日不差。”许是受了训,小秃瓢声音低了些,“也没说要见咱寺里的任何一位,只是跪着,连愿也没见他许一个。”
忘禅转动手中佛珠的速度突然快了些。烛火噼里啪啦的炸开,连带着外头无边的月色也变得更沉。
勤亦勤非皆屏住呼吸不敢多言,直到忘禅抬了抬眼皮子。
“我去看看。”忘禅道,“勤亦,你随我一起。”
小和尚“哎”了一声,出门前朝小秃瓢做了个鬼脸。
虽是深夜,堂前却仍点着灯烛。几柱佛香也燃着火星,烟雾缭绕之间,远远的,忘禅看到了那抹黑色的身影。男人跪着,宽厚的肩膀直挺挺,秋风吹得他衣摆浮动。走得近了,便能看到这人的侧脸,棱角分明五官挺拔坚毅,双眼轻阖,骨节分明的双手合拢轻抬,沉心诵经,竟真有点虔诚的意思。
勤亦张嘴欲言,但总觉得眼下气氛奇怪,挠挠头正打算开口之际,男人却突然停下诵经,解了眼前困顿。
他说:“你来了。”
勤亦微讶,想他自己啥时候认识这号人物了?但转念又反应过来,莫不是……勤亦看了眼忘禅。
男人站起来,他比他们都要高大半个头,皮肤偏白,眉骨上有一道并不清晰地伤疤,但纵然是这道并不好看的伤口也遮掩不住他俊朗贵气的长相。勤亦只与他对视了一眼,便觉浑身一颤,忍不住挪开了视线。他的双瞳幽深宛若无底,盯得久了,就好像有刀光剑影穿身而过,背上无端出了一身冷汗。
这大概就是勤非常说的杀气,勤亦想。
“来了,怎么不说话?”男人跨过蒲团,直直的立在忘禅身前,他逼得近了,更让人觉得心中生畏。
可忘禅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他仍转动着佛珠,平静的回他:“施主杀孽太重,不宜在寺中久留,还是请快些离开吧。以后也莫要再来了。”
他一眼也未曾看他,只是垂着眼,仿佛满心思都是自己的佛啊经啊道的。来这一趟,不过是不想有人仍沉溺在从前的过往之中,难以自拔。
佛渡有缘人,该说的他已道尽了。
于是说完,转身欲走。
“持玉。”男人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忘禅蓦地停住步伐,眼瞳微微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