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我盟盟,我都二十四了!”张盟压低声音,生怕被厨房里的季晨听见。
他继续说道:“过年期间得看排班,如果我不飞就回来。”每逢节假日都是航空公司最忙的时候,张盟没法儿保证年三十那天刚好轮到他休息。
“哎呀,请个假嘛,哪有大年三十还不让人回家团聚的。”孟晓雪从小就比较宠爱张盟,后来因为再婚存着补偿的心态对张盟更是百依百顺。但这些年孩子大了不爱回家,她总感觉张盟离自己越来越远。
“到时候再说吧,挂了啊。”张盟不好跟她解释那么多,正要挂电话又听他妈在那边期期艾艾地讲:“儿子你都好久没回来了,过年咱们一家人还是要坐一块儿吃顿饭的。”
“行吧。”张盟心软了,想着到时候提前跟公司排班的请个假,不知道能不能把那天给空出来。可大年三十人人都想回家过年,航班又要交给谁来飞呢?
季晨收拾好厨房出来,解开围在腰上的围裙。因为洗碗卫衣袖子被他撸到了手肘处,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张盟头一回觉得有人穿着廉价塑料围裙也能这么性感。
季晨察觉到他打量的视线,回望过来问:“怎么了?”
张盟这才发觉自己盯得过于专注,像个变态。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转移换题说:“你,你过年回家吗?”
他本以为季晨这样的工作狂和攒钱奴会留在公司赚三倍节假日工资。没想到季晨点点头道:“要回去。”
“哦。”张盟没料到,听季晨又讲:“回去看我奶奶,一年就这么一回,见不到我她会失望的。”
说起奶奶,季晨脸上难得现出一种柔情,把他过于凌厉的五官都中和得温柔了。虽然每次奶奶都在电话里说她一切安好,要是忙就不用回去看她。但季晨知道奶奶每年都盼着这一天,盼着过年的时候能和他团聚。
因此过年期间机票再贵,加班工资再高,季晨都会提前向领导请假。虽说有些难办,但季晨平时工作积极又从不休年假,再加上今年本该他评上的工程师被别人给顶了名额,领导本就有意安抚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为难他。
季晨说完从厨房又端出一个不锈钢的饭盒,张盟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种。他震惊于如此复古的饭盒和里面装的东西,因为那不锈钢饭盒里赫然盛着他们刚才吃剩下的鱼。
原本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鱼此刻只剩下鱼头和少量尾巴上的肉,张盟心惊季晨该不会是舍不得倒掉明天还要带去公司当午饭吧?他到底经历了啥啊要节约到如此地步?
季晨不知道张盟翻江倒海的心理活动,经过他交代说:“你坐会儿吧,我下去一趟。”
“你去哪儿啊?”张盟用怜爱的目光看他,像在看一个吃不起饭的贫困儿童。季晨开门,淡淡说:“去喂猫。”
“啊?”张盟刚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子垮掉,尴尬地跟上说:“我也想去。”
两人下楼梯到小院儿,郊区不比市里,八点一过天就已经很黑了,只剩昏黄的路灯照着一方小小的天地。季晨把饭盒放到地上,然后手指挨到唇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四周静谧口哨声悠扬。
张盟打趣道:“你这是训狗呢,猫可不吃你这一套。”
虽然张盟没有养过猫,但他好朋友刘云歌家里有一只美短。他知道猫这种生物可是很高冷的,不是你区区一个人类可以轻易召之即来。
他话音刚落,就见围墙上闪出一道灰色的影子。随即那影子跳下高墙,循着香味找到了季晨给它准备的食物。季晨站在一旁看灰色的流浪猫埋头吃鱼,张盟则走近了蹲下去看这小家伙进食。
季晨提醒他:“别离太近。”流浪猫可不比家养的宠物,它们对于外界十分警惕,谁知道你是要抢它的食物还是要它的命。
但张盟这个人天生没有戒心,觉得这灰色流浪猫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其实长得还挺可爱的,怎么就没人收养呢?
“你经常喂它?”张盟抬起头来看向季晨。
“偶尔。”季晨有时候做饭会把剩菜留给它。野猫生命力很顽强,就是他不来喂食也会找到食物生存下去。
“你怎么不养它?”张盟眼巴巴地抬头问。
季晨闻言低头看着张盟清澈的眼睛,随即将视线瞥向一旁。心里想着要多单纯的人才能问出这种问题?大概张盟这辈子唯一吃过的苦就是冰美式吧。
“它不需要。”季晨有一点想抽烟,其实他并没有烟瘾,但偶尔实在烦闷的时候也会想来一根。
张盟似懂非懂,接不上话。小猫吃完又几个箭步窜回黑暗里,季晨上前收了饭盒准备拿回去洗。他对张盟说:“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
“啊?”虽然时间是不早,但张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结束了。他没理由再跟着季晨上楼去,于是只好恹恹地同他道别。
季晨回到家在厨房洗饭盒,敲门声再起。打开门,是去而复返的张盟。他说:“我花儿忘了。”
季晨回头一看,那两串儿栀子花果然还躺在客厅茶几上。“你都拿回去吧。”
张盟只拿了一串,在手里朝他晃了晃。“我挂车上去。那串儿是给你的。”他还是那么没心没肺乐观开朗,仿佛那些无声的拒绝他都感受不到。
季晨坐在家里,听楼下车引擎启动的声音,桌上洁白的花串还在原处。季晨站起身,在窗边目送张盟的车驶远,静默许久终是把那串栀子花挂到了卧室的壁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