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珩的声音很沉,带着抽过烟后的沙哑,听起来粗粝却很真实。
楼门口狭窄,言抒回过头,纪珩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勾勒出一个硬朗的轮廓。抓着她胳膊的手,可能怕弄疼她,也微微松了松。
“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给你发信息,你就下来了。”
“找我有事?”言抒惊魂未定。
“送你上班。”
这是言抒第二次坐纪珩的车。昨天从边境回来的路上,她刚抱了他,坐在车里的时候满脑子七荤八素,甚至还在幻想纪珩对她会不会也有一丝的喜欢。只不过一天的时间,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其实你不用送我过去,我打车一样的。现在也没那么冷了。”
言抒的声音很平淡。既然没那份心思,就别老出现在彼此面前,他看她厌烦,她看他不甘。
言抒对他的态度好像一夜之间来了个大转弯,冷静自制,和之前那个厚着脸皮去他家蹭饭的女人判若两人。纪珩心里烦,下意识想点根烟,但看了眼旁边的言抒,忍住了。
“最近不安全。”
这一点,纪珩没骗她。昨天半夜他在私域邀请黄毛加入鸿应,很多人都看见了。一会掐准崔红英和白羽谈事情的时机,他还打算和白羽摊牌,说不准会起正面冲突。
起冲突,他从来都不怕。特别是前些年,鸿应发展得太快,抢了东边的蛋糕、挡了西边的道,明招暗招层出不穷,打打杀杀的日子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但这次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言抒牵扯进来。她这边,他实在放心不下。
听到他说不安全,言抒没再说什么。
她因为他出了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任不管。
但她明白,这只是出于他对舒建军的责任,或是良知。无关喜欢,也无关爱。
言抒到了台里,却在准备间门口,被方纶和陈小鸥拦了下来。陈小鸥支支吾吾,面露难色。
“为什么?”
对于陈小鸥告诉她的“台里决定不让她继续承担《早安勒城》节目主持人”这个消息,言抒很震惊。出事当天她虽然没来得及提前通知台里,但过后给齐导打过电话解释。齐导听说她那边出了点意外,也没说其他的,让她多休息多注意,有事情提前沟通。怎么只过了一个晚上,口风就全变了?
“我也纳闷”,方纶冷笑,“勒城电视台什么时候变得工作作风这么严谨了。”
“学姐,我俩也是刚刚才听说的,提前来和你透个风。”陈小鸥压低了嗓子,“齐导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估计一会他会找你,你先别说什么,咱们先听齐导怎么说,他肯定是想你留下的,也许他有办法。”
“那今天的播出呢?方纶自己播吗?”言抒转头问陈小鸥。她心里很抱歉,感觉像是连累了方纶,又要害他自己撑全场。
“言抒”,方纶扳过言抒的肩膀,郑重其事地,“今天还是我自己播,但之后,我听说台里可能有新的人选,这一点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新的人选?据言抒所知,由于人员断档,勒城电视台是典型的“粥多僧少”,像言抒这样新来的主持人,都要承担《早安勒城》和《吃“勒”吗》两档节目,其他能出镜的主持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当然,邵菁这种除外。早新闻本来就是个出力不讨好的活儿,辛苦自然是不在话下了,关键是收视也很难有所突破。谁会在这个档口接下这个节目?言抒实在想不出。
“谁啊?邵菁?”也许邵菁后悔放弃了《早安勒城》,想要接回来,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她在勒城电视台,上上下下如履平地似的。
方纶眉宇凝重地看着言抒,摇了摇头。
距离开播还有两分钟的时候,齐修到了。胡子拉碴的,估计早上起来得着急,抹了把脸就出门了。齐修也不盯着播出了,直接拉言抒上楼去台长办公室。
毫无意外地,这个时间,台长办公室的门关着,郭以群还没到。齐修拉着言抒,站在门外,看这架势是要等到郭以群来。
“对不起啊齐导,连累你了。”言抒觉得自己和齐修站在门外墙边的样子,像两个犯错误的学生等着训话,不由得觉得抱歉。
“这都不重要”,齐修揉搓了几下鸡窝一样的头发,烦躁写在脸上。
“播出当天方纶打你电话打不通,发信息也没回,我们就知道肯定是临时出了什么事,你不会这么没有责任心的,这一点我对你还是有这个自信的。所以那会儿我就让陈小鸥给你提了轮播申请,我也批了,这样下来从流程上看,你就没有什么瑕疵了。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儿,你后来也和我解释了,确实是有些突发状况,咱们虽说是新闻栏目主持人,但谁也都有个头疼脑热的、临时有事的,我认为这个事就这样过去了。可现在里面那位揪着不放是为什么?我想不出原因。昨晚半夜给我的通知,说今早就不让你侯播了,连个解释的时间都不给。”
这下,言抒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看向台长办公室的门,没说话。
“言抒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事儿得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