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一个人,再汲取他的记忆,伪装他的外形,从而吃掉更多的人。
只是六号无法选择这条路。
它不能离开母体……人类已经非常羸弱,但母体则是羸弱中的羸弱。他常年吃苦,又营养不良,消瘦得一下就能被捏碎。在人类的聚集地,母体没有地位,没有权势,即使消失,也无法引发太多的关注——他正是所有同构体会在第一时间选择的猎物。
它不能离开母体。
“怎么啦……”察觉到六号的躁动,徐久无意识地嘟哝一声,翻一个身,继续抱着它睡去。
六号的身体柔软地涌动,像一个枕头大小的胶质水床,完美贴合了母体上半身的重量。它的口腕探到徐久的额头上,轻轻摸了摸。
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香气,徐久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睡得更沉。
它的体型越来越大,母体每天带回的食物,已经不足以支撑它日常消耗的速度。
六号必须要想个别的办法。
翌日,徐久神清气爽地起床,只觉得昨日上工的疲惫一扫而空,这几个星期,他都睡得特别好。
“早上好!”他大声说,六号趴在他胸口,用口腕懒洋洋地挠挠他的下巴,徐久也不以为忤,早就习惯了。
等他要起床换衣服,六号才从床上流下去,钻进那个对它来说已然变得拥挤的水盆,慢吞吞地吸取水分,润湿自己的表皮。
“我出去工作啦,”临出门前,徐久弯下腰,啵啵它的脑袋,把它当成太大的家猫一般对待,“在房间要乖噢。”
六号吐出一串泡泡,满意地承受了人类的“告别吻”。它盯着徐久离开的背影,直到房门被慎重地锁上,母体的脚步渐行渐远,它才从盆中探出身体。
水母的体表色迅速变化,直至变作完全的透明。它一跃而起,粘连在门锁的交接处,口腕波涌如水,自逼仄的缝隙中毫无阻碍地淌出去,重新在门外汇聚成完好的整体。
此时,门外人流熙攘,正是上早班的时间段。它深深地,饥饿地吸收着浓郁的活人气味,终究压抑住自己的食欲,追逐着另一股更微弱的气味,朝着徐久离开的反方向追赶过去。
它飞快地穿过人群,越过走廊,来来往往的研究站职员只能感到一阵风声刮过头顶。六号的十条口腕并用,在建筑物上层迅疾轮转,闪电般蹿至一队警卫身侧,在合金大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唰”地掠进室内,借着其中一人的肩膀,跃上灯管的位置,再向前滑动几米,就无比顺畅地钻进了通风管道当中。
那个被借力的警卫蓦然踉跄,平地摔个狗啃泥,还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六号钻进通风管道,终于能卸掉伪装色。它抬起头,吮吸着驳杂的空气,从里面分辨出可用的味道。
它一路行进,一路感应着四周的动静,通风管道就像这座庞大建筑物的血管,错综复杂,又连通着各个或独立,或隐秘的房间。
就是这里。
目的地近在咫尺,六号故技重施,穿过狭窄的合金栅栏,犹如一摊无色透明的冰水,滴进下方敞开的面粉袋子。
“快点!要出餐了!”
“那边的,今天的菜单还没送到,备用方案都要准备上,别耽搁!”
“……冲我吵什么?我这边淘米呢,再调三桶水过来!”
“调料够用吗?牛排酱上次就说用光了,昨天送来没有?”
——总算叫它找到了,当前区域的员工后厨。
六号肆意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掏起一大把面粉,有恃无恐地塞进自己食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