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天,那座山还是垮塌下来,他终于放弃了。
年幼的凌清远远远望着他抱着公文包站在公司门口,看他掩面无声痛泣,看他心中大厦颓倾,看着来来往往的行路人与他擦身而过,没有人会在意他人生到了哪一处绝境。
“盛叔。”
那年的盛佑回过头,看到的是一个安静的,温良的,救世主。
那年的凌清远其实还没想好。
但他想做的,大概是织开一张,属于自己的网。
凌清远从不缺乏物质上的东西,疼爱自己的奶奶和叔伯姑姨逢年过节也不吝于往他身上投资,而他更不虚与委蛇,总是施施然大方收下。大概是太过乖巧听话,又在金钱上表现出了足够的自控力,一来二去之下,凌家父母很放心地让他自己保管自己的资金,放心到了最后连他拥有的金额也成了未知数。
而这笔大几万的未知数注入,成了盘活盛佑的最后一簇薪火。
与此同时,他又凭依着自己在祖母面前受到的宠爱,将盛佑重新推向了长凌国际——凌氏的总公司。
十一岁的孩子自然不会有利用人际关系布局的念头,只知道在他以孩童的身份获知的长凌人风评里,认可盛佑的人不在少数。若不是职场之上有心人的刻意诬害,若不是那一次资金链危机向凌邈的错误求援,盛佑也许会成为凌邈得力的左膀右臂。
但凌邈太过自我的疑心病,让盛佑从此走向了人生的另一条路。
那是十叁岁。
随父母回国的凌清远,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人。
七年的时光让她和他之间变得陌生,但再见之时,男孩依然能在树影斑驳间找到那一抹年少时熟悉的轮廓,血脉维系的情感随时间的长河撒欢奔涌,流过万水千山,百花缭乱,最终仍旧不可逃离地皈依,触动了那张网上静止的丝线。
他依稀记得那一天自己敲开老旧居民房的门,应门的男人皱着眉打量了他许久,而他也犟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直到男人哂笑一声问,来找你姐姐的?
其实他不想承认,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理由能解释他出现在此的原因,所以保持沉默成了他的回答。
“她今天去舞蹈室了喔。”男人把他请进屋子,像是对待小孩一样拿出了糖果招待他,而他只是四下张望,拒绝了男人的好意。
那时的男人盯着手中的糖果,苦笑自嘲:“也是,你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怎么会稀罕这种小丫头喜欢的东西。”
他伸出掌心向上,问男人要了一颗糖果——只因为那是“小丫头”喜欢的东西。
后来他叁不五时去那间老房子,听凌耿叨叨她的轶事。
后来他也注册了微博,只为偶尔扫几眼她练舞的“丑态”。
后来他学会了难过的时候,就到老房子外远远瞻望她获得自由的快乐。
也是那个后来。
他知道她不会再想回来了。
“很快就回来”。
并不快。
也不会回来。
嫉妒,贪婪。
都是原罪,都是无妄念想。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在决定再也不来老房子的那天,他捡到了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那双眼睛湿漉漉地乞求他带它回家,总仿佛在哪里见过。
这是他头一次感到被需要,也是头一次除了优秀之外被有所期待。
所以他犯了个错——留下了它。
家里并没有一只狗的栖身之地,他在家附近为它搭了个窝。
如果不是那一场台风,他一定不会冒险把土豆带回家,更不会让它被父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