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顺帝不拘龙邻的商业发展,便是龙邻与北玄政事敌对,边境民间的通商也未曾多加管制,幼时在凉州,她还与三五好友一同去过。
“王妃可知晓乾乐郡主?”雪梅略一思忖,道。“乾乐郡主在做珠宝行当,今岁从北地来京了,应当是近年生意做得最为响当当的女子了。”
“黎漾?”江鹤雪对上名号,怔住。“她去经商了?还是珠宝?”
雪梅应了声:“昨夜刚到,住在坤仪长公主府。王妃与郡主是旧识?”
“嗯,同病相怜。”江鹤雪回忆着旧事,轻抬唇角。“看错人的娘亲,恨不能大卸八块的爹。”
她放下香具,对着铜镜补了一层口脂,心下有了主意,施施然起身:“帮我看下铺子,我去寻她。”
坤仪长公主府坐落在城西,江鹤雪照例租了马车去。
方下了马车,便见朱红府门缓缓敞开,乾乐郡主黎漾将一名俊朗青年“轰”出了长公主府,面色涨红。
青年笑得没心没肺,还攥了一下黎漾的手,又被她毫不留情地甩开,“砰”地将府门合上。
青年也不恼,隔着门自顾自地说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见他走远,江鹤雪才惊异地挑了挑眉,抬步走到门前,屈指叩了三下。
未等她开口,府门猛然被黎漾拉开:“姜星淙,你有完没完——”
她的语声在二人对视的瞬间骤然停住,下一瞬,府门又“砰”地一声被关紧。
“乾乐。”江鹤雪又叩了一下门。
“白日撞鬼。”门后,黎漾的嗓音轻颤。“怎的看到了江鹤雪。”
“当真是我。”江鹤雪听她唤了自己大名,彻底放下心来,嗓音含着笑。“不是鬼。”
府门再度被她敞开,黎漾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回,轻叹了口气:“进来坐。”
黎漾疾步走在前面,江鹤雪隔了三步跟在她身后,边穿过曲折游廊,边打量着府内布景。
院中栽着棵古梅,冷香四溢。
厅内的梅花朱漆条案上已斟好了两杯清茶,黎漾引她落了座,淡声:“没有葡萄渴水,将就用吧。”
“难为乾乐还记着我的口味。”江鹤雪盈盈笑了。
黎漾并未应声,眼眸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她。
江鹤雪微抿了口,便将茶盏搁到一边,不动了。
“换君山银针来。”黎漾吩咐婢女。“再上一碟玫瑰饼。”
茶盏内重被换了新茶,热气腾腾的玫瑰饼亦摆在白瓷碟中被端到案边,江鹤雪才又捧起茶盏,轻抿起茶来。
一盏茶用完,婢女又为她斟满,黎漾依旧没开口。
“现下不说我‘麻烦’了?”江鹤雪用瓷叉叉了一小块玫瑰饼,边用边笑问。
“你当真活着。”黎漾沉沉吐了口气,嗓音轻颤。“镇北侯都给你和阿野把葬礼办了……”
她没继续说,视线落在她牙绯绣金的衣裙上,略一挑眉:“瞧着活得还不错。”
“还不错,也还差些。”江鹤雪见她心情好了些,直切正题。“听闻你做了个珠宝商?”
黎漾承认:“北部如今最为出名的妙华坊,本郡主的。”
“怎的,借钱?”她爽利道。“要多少?”
江鹤雪连连摆手:“我想同你合作。”
“我这些年靠制香为生,前些日子做了香珠与香梳,反响应当都不错,便想再用香粉做些耳坠发簪之类去售卖,将生意再做大些赚钱。”她解释。“但耳坠与发簪可以设计的花样子便多了,我想着,若你是做珠宝的,可否借我位工匠?”
“本郡主亲自为你画。”黎漾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个重点,清冷眼眸微眯。“制香?”
她的视线又落在江鹤雪的衣裙上,辨认一瞬:“东归进贡的提花绢?”
“阿雪,你莫要告诉我——”她嗓音骤然冷下去。“皇叔过几日要娶进门的正妃,是你。”
江鹤雪应声,莞尔:“昭华待我分外温柔体贴……”
黎漾截断她的话,豁然起身:“你疯了。”
“本郡主不管你是为何走到这一步,”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寒声。“这桩婚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