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季然的第一个项目,他和其他新入职员工一样对这个项目寄予厚望,希望以此证明自己,可却迎来了这样的结果。
和他同期进来的人情绪都很差,季然作为项目统筹,不敢表现得太沮丧,还在鼓励大家:“没事儿,只是暂缓表决而已,还有第二次上会呢,我们这次一定可以过会。”
工作依旧还在继续,季然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实在没忍住,躲到天台偷偷哭了一会儿。
他还以为自己这段时间进步很快,已经足够成熟了,可直到现在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个人在集体中的力量太过弱小,只能作用极小一部分东西。
季然很不喜欢这种无力感,他其实有很强的掌控欲——
他的物品永远收纳整洁,日程安排有条有理,并早早就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
但这种掌控欲只停留在他自身,不会外延至其他人,外界评价他都是性格随和,努力又自律。但自律也是一种掌控,他渴望通过某种手段掌控事态发展,进而掌握自己的人生。
可现在他失了控。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沙漠中徒步,有人告诉他50公里的地方有水源,于是他走啊走,咬紧牙关饥渴难耐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奖励,可水源地又往后移了20公里。
季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无外乎就是继续走20公里去喝水。可谁能保证他走过去后,水源地不会继续后移呢?
不确定性最致命。
他又想起寒深之前说的,哪怕是最强大、控制欲最强的人,也无法完全掌控一切。
寒深早早就体会到了这种失控,他又会怎么排解这种失控感?
季然握紧手机,却没有发消息过去。寒深自己都身处困境,他不能再麻烦他了。
调查组强势入驻公司的那一幕,季然依旧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们这些下属都被反复调查,多番询问,压力非常大,更别提漩涡中心的寒深,面临的压力肯定只多不少。
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办,现在只要收拾好心情,继续走下去就行。
季然擦掉眼泪转身,却在自己身后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皮鞋。目光继续往上,是寒深久违的脸。
季然呆了呆:“您回来了?调查结束了?”
“我回来了,”寒深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季然又想起了寒深离开前,说请他帮忙的那一幕。
可他没能完成寒深的嘱托。
季然低下头,有些沮丧地说:“对不起,这次过会失败了。”
寒深摇头,说:“我已经从Amanda那里知道了经过,不必自责,不是你们的错。”
季然吸了吸鼻子,有些感动,又有些委屈。
事情发生后,他一直充当着安慰人的角色,但现在才意识到,其实他也想被人好好安抚。
季然本来已经调整好了,被寒深这么一问又有些想哭了。他努力让自己忍住眼泪,可看见许久不见的寒深,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寒深递来一张手帕,语气很温和:“别哭,把委屈说出来。”
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委屈,季然已经不是那种会抱怨的孩子了,他早已学会对结果负责。
但他似乎已经习惯被寒深安慰,季然接过手帕攥在手里,说:“我没事,我知道该怎么办,就是心里有点儿难受,过会儿就好了。”
看他表情不似强装镇定,寒深便没再说话,陪季然在天台上呆了一会儿。
天台的风很大,但无法吹散南方夏季空气中的潮湿。
他们只在室外呆了十几分钟,身体就开始浸出水汽,汗水和高温褪去了他们在空调房里的精英感,让人变热,变湿,逐渐接近原始的模样。
在这样湿热黏腻的空气中,季然的眼睛变得更湿了,红通通的,仿佛一眨眼就会溢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