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监丞低头应是,眼神却微不可察地避开了王公公的目光。
这一幕被李长曳尽收眼底,心里微微一动: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怎么这么奇怪……
她没多说,静静地随王自离开。回到寝宫之后,她唤来梅妃派来的小宫女,将那方才之事随口提起。
那宫女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听说,王监丞原是王公公提拔上来的。早些年王公公权柄在握,宫中许多事都是他说了算。但这几年,圣上把原本王公公手里的一些差事,陆陆续续转交给了王监丞。」
李长曳蹙眉:「所以现在……」
「表面是尊重,实则也有些避着。王监丞再小心,外头那些风声,也总是难挡。」宫女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被风听了去,「就前几日,皇上还专门召见了王监丞,却将王公公赶了出去。」
李长曳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已有几分了然。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细思,外头便有宫女来报,说是有梅妃娘娘送来一封信。
她展开一看,只一句话:
寻得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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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东郊的一处小宅子里。
陶勉正在和一男子说话。
此人姓赵名严,昔年是李府帐房里一名学徒。事发那年,他不过十五,年纪小,脚程倒快。当晚奉命出府请人灭火,再回时,整座宅子早已成了一片焦土。
「你是说,小姐的孩子还活着?」赵严听陶勉一说,眼圈立刻红了。
「老天有眼啊……」他低声说着,手却已发颤。
过了一阵,他起身走进内室,不多时抱出一个用油纸封好的纸包,交到陶勉手里,语气竟带着几分少年时的羞赧:「那年我还小,仰慕小姐才学,便求了她不少字帖。当年烧得太快,小姐的东西都烧成了灰。只有这些字帖,是我每逢休沐之时,偷偷带回家的。」
陶勉接过来,翻开一看,果然娟秀端正,一笔一画都带着女子的独有的锋芒。
他正要道谢,赵严却又迟疑了一下,声音低了些:「其实,还有一件事……这些年,我谁也没敢说。」
陶勉抬头看向他,眼神一沉。
赵严道:「那日起火前不久,有人进府,说是奉了圣旨,要查封李府。老爷那时已经病逝,是小姐出面接的旨。」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圣旨是保存在小姐的书房,我当时一眼扫过,只觉得措辞有些怪异。」
他说着低下头,手指在膝上轻轻摩挲,好一会儿才又道:「帐房里的人,都得习惯看细帐。我当时是第一次见到诏书,觉得新奇,就私下抄了一份,押在了帐册夹层里。」
他从纸包最底层取出一页微泛黄的薄纸,边角已经卷起。陶勉展开来看,纸面上的内容果真是圣旨样式,虽墨色已经褪淡,但那一排排字仍然清晰可辨:
朝中还有不少旧人未除。朕心忧新政推行不顺,弊端难除,特下密令清查。凡是与旧规牵扯丶与旧人关系密切之人,务必查明审清,不得姑息。
陶勉的目光顺着纸面向下,忽然顿住。
末尾却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