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话她说不出口,只能敷衍的点点头,任明笙把帐记在螃蟹身上。
反正她这个当事人也记着小账呢,谁是罪魁祸首撄小宁清楚就行!
等着,有朝一日……她浑浑噩噩的想放个狠话,在脑子里搜刮了半天的词,也没想好用哪个。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撄宁抿着嘴跟自己较起了真,刚要想出个词儿,就被明笙打断了。
“您这个模样,怎么见人?奴婢给您作个妆面吧,遮遮眼圈的乌青,”她从未开封的行装里翻出个巴掌大的匣子,撄宁素日里半点脂粉不用,这还是她担心有意外特意备的:“要不,您等会和孙夫人见面,瞧着不体面。”
“好……嗯?”撄宁上下眼皮直打架,刚应完好就瞪圆了眼:“什么孙夫人?什么见面?”
“盐行孙总商的夫人周氏,今早给您递了请帖,说是去南城楼子里看戏,奴婢收下了,还没回话。”
晋王殿下卯时初,携缉私营去南湾缴私盐井,他前脚刚走,孙府后脚便送来了请帖。
五十九
南城楼子是泸州最易好的戏苑。
班主是位女子,传闻老班主膝下只有一女,本想收个养子,但因意外离世,只剩下个孤女苦苦支撑,竟也把戏苑做的红火起来。
大约和班主是女子有些关系,南城楼子只接女客。孙夫人在此地宴请,也是用了心思的。
撄宁晨起时间尚早,跟李岁一起捣鼓叫花鸡,可荷叶没有捆紧,小公鸡外皮沾了烤黑的陶土。
她嘴馋等不得,李岁亦不愿浪费吃的,干脆撕去外面那层将就着吃了。
“这是个意外,一回生两回熟,下次肯定没问题的。”撄宁试图给自己找回场子。
李岁上次吃到新鲜的肉,都不知道是那年那月了,只怕记事起便没有过。
建昌那边偶尔也会给他们这种黑工分肉吃,但都是盐井管事不愿吃的,煮成大锅汤每人分一勺,清汤寡水的。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他矜持的拿着条鸡腿,点点头肯定她:“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果然厉害。”
李岁眼神亮晶晶的带了点真切的钦佩。
撄宁劈另一只鸡腿的手微顿,内心左右摇摆,艰难的把这条鸡腿也放到李岁面前。
鸡腿没了,还有两只鸡翅!
肉少,但是更入味。
“姐姐问你个问题,在盐井的管事,一直是同一批人吗?”
她昨晚听了宋谏之的提点,对盐井管事的疑惑更甚。若是和太子有关联,那管事的人是燕京来的还是泸州当地人?她若是太子,既不会放心商贾行事,又不肯自己蹚这浑水,比得有得力下属来办此事才会放心。
像李岁这般外地逃难过来的,大约不在少数,盐井黑工更有数千人之多,怎么想,都是个招眼的目标。
但这建昌盐井,却在闹出了百余条人命,实在无法遮掩之后,才被人发觉。
可见管束森严,绝非一般家奴可以办到的。
李岁虽然自认比眼前人成熟得多,却没有纠正她自恋的姐姐称呼,皱着短眉毛想了一会儿,慢慢开口:“不是,我和阿爹在那呆了两年,白日夜里巡查的都换过一次……”
他绞尽脑汁的回忆,想说的更清楚明白:“好像是去年夏末,桑树叶子还没掉的时候。那个主管事我只见过三四次,也换过了,新来的那些人更凶更严,打人也狠。”
盐井只分黑日白夜,他说不准时间,只能记起季节的特征。
去年夏末。
撄宁嘴里咀嚼不停,脑筋却转了起来,夏末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