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谏之跟在她身后,看她得意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青色,他讥诮道:“你脑袋怕也是绿豆馅的。”
撄宁方才腿都站麻了,大腿酥麻跟针扎一样,疼得她攒着气儿鼓着腮帮子,她扒拉着椅背勉强坐下,脚底连落地都不敢。
听到这话,她不服气的瞪着圆眼睛:“你聪明,你……你是打算好的?”
撄宁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些碎片,近到他没有下死手杀掉的婢女,远到开宴时他貌似随意的一句询问。
“还不算太蠢。”宋谏之坐到撄宁对面,右手虚虚握拳,指节扣在桌面上,示意她醒神。
“你从一开始就算好了?”撄宁这才寻思过来,酸麻的脚底窜上来一阵凉意,她天灵盖儿都跟着麻了一下。
初到猎苑,宋谏之问了林珲一句‘他怎么来了?’,当时太子就坐在他们身边的席位。忽鲁努手下婢女来送狼皮那天,她还以为晋王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现在想想,他哪里是怕惹事儿的主。
他表露出对忽鲁努的敌意,再露出马脚给人留下不合的证据,有心之人自会出手,杀人借刀。现在所有人都当晋王是被无辜陷害的,谁知道他才是真正的操刀人。
忽鲁努丢了性命,六皇子被禁足,简直是一石二鸟,不对,是三鸟,还有一块小石子弹在她脑壳上。
她还当晋王是个没人管没人顾的小可怜。
明笙端来食盒,轻手轻脚的放下便退出去了。撄宁心里敲着小鼓,手上却很实诚的捻了块绿豆糕:“所以那天的白狼皮,真是忽鲁努送的吗?”
宋谏之靠在椅背上,腿长的令人嫉妒不说,坐着也比撄宁高出小半个头。他背对着帐帘,日光透过浅白的帐皮投射进来,撄宁整个人都被拢在他身体的阴影中,只有上半张脸是迎着光的。
宋谏之眼力极好,少女脸上细软到几乎瞧不见的绒毛,他看得一清二楚。
“重要吗?”
“那我要是没站出来,你怎么办?”
“你不是滥好心吗?”宋谏之的口气里带着戏谑:“何况,林珲会好好‘护送’尸首到大理寺的,若有意外,大概就是有人意欲毁尸灭迹,被御林军活捉。”
所以今日御林军乌压压站了一片,独独没瞧见统领林珲。
他所有的后路都想好了,太能算了,吓人。撄宁连着塞了三块绿豆糕压惊,被噎住了,赶忙喝几口梅子酒。
原来她就是那个傻不愣登的出头鸟。
她上赶着给人当刀使,宋谏之看穿一切也不提示两句,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撄宁面色平静,桌下却冲着晋王那边的空气狠狠蹬了两脚。
这个心情是好不了了,除非今晚能上塌睡觉,不捆手捆脚的那种。
一炷香的功夫,撄宁气呼呼的喝完了整盅梅子酒,头都重了两分,她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榻边,迎面扑倒在锦被上,耳朵却清醒的竖了起来,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脚步声愈来愈近,好像就贴在耳边,她脊椎骨都麻了起来。
“起来。”宋谏之站在塌边俯视着她,要撵人的架势。
撄宁闷在被子里,装作没听见,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军师死了,不会影响我们与突厥交好吗?”
“他死有余辜,”宋谏之神色淡淡,好像说的不是条人命:“杀人偿命,突厥人不敢说什么。”
撄宁听到杀人偿命的时候,脑袋蹭在被褥上,歪头看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直说。”
他那么会算,哪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脸色冷的都要掉冰碴子了,撄宁支支吾吾不敢开口,刚要奉承两句好话,宋谏之迅捷的俯下身,单膝抵在塌沿,修长的指头捏住她两颊软肉。
把撄宁捏成了圆嘟嘟闭不拢的鸭子嘴。
他这才惬意的浅笑一声,轻描淡写道:“不想说话就别说了,你这根舌头,本王留着下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