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帝上朝前心情郁结,道长说不宜用‘长生丹’,此刻正烦躁得厉害,懒得同人兜圈子,不耐烦道:“是何打油诗?”
“恕臣冒犯,学上一学,”周概神色不变:“台上岸然道貌,细查劣迹斑斑,天赐两张嘴脸,一招不慎翻船。”?
“大胆!哪里传的谣言!”
崇德帝眉头紧皱,呵斥道。
眼神紧紧锁定在太子身上。
他还没想好该拿老九怎么办,太子这是催促上了。
身为谏议大夫,周概整日干的就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活儿,他心中不惧,继续回禀道:“陛下,不论是否谣言,此诗已在京中传开,五六岁的稚子都会唱。若不查明,岂不是平白诬了太子殿下的名声?”
九十六
周概话音刚落,大殿上便传出了众臣的絮絮低语声,可见众臣也早就听过这首打油诗了,只是除了他,没旁人敢触皇帝的眉头。
他所言不虚,这打油诗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无需刻意打听,众人从上朝必经的西直街走一趟,就能听见孩童嘴里念叨这首诗。
做父母的瞧见官员马车路过,还会捂着孩子的嘴一通训斥,可架不住这首打油诗调子编的忒朗朗上口了,想忘记都难,传颂起来也格外快。
诗中并未言明所指何人,周概去问百姓,人家三缄其口恐怕惹火上身。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心打听总能探到风声。
崇德帝坐直身子,正了神色,开口道:“周爱卿何出此言?”
他满心以为这打油诗讲的是晋王,太子见他没有处理老九,心中不安,按耐不住出了手,倒逼他做出抉择。没成想这一出指向了太子。
可泸州盐政之事早被他下令压住了风声,除了监察院,朝中再无旁人知晓。
况且此事尚无断论,是谁走漏的风声?
老九?
不对,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若他有心出手,只怕干出刺杀太子的事也不奇怪。从老九被扣在上阳宫之后,太子便恳请他调了上百亲兵看家护院,虽未说明原因,但父子二人心中都有数。
那是老三?也不对,他一贯爱走明哲保身那条路,虽和老九关系近些,也绝不会明确站队。难道他是将水搅浑,坐收渔翁之利?
崇德帝眉头紧蹙,把目光投向高台下,一寸寸扫过自己的儿子们。
老三正侧身看向周概,面色虽未大变,但还是流露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诧异,既不会平常到惹人怀疑,也不会失了稳重。
老六在皇子妃去世后就没了心气儿,听了这惊雷般的话,仍是俯首沉默。
至于太子,虽神色平淡,也未回头看,落在地上的眼神却是阴恻恻的。
短短几秒,崇德帝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他没等周概回答,又追问道:“众卿家可曾听过这首打油诗?”
周概回应的不卑不亢:“回禀陛下,此诗是臣进宫路上听到的,因为没有实据,所以并未及时上奏,而是令下人探听清楚了,臣才敢有今日所言。”
监察院当日参加议事的两位大臣正低着头惴惴不安,哪里敢接话。
其他职责不在此的臣子更是鸦雀无声,其中不知有多少人收过太子的好处,殿内刹那间安静了下来,连议论声都消失了,静到连针尖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
“既然其他爱卿都没听过,说明只是一人之言罢了,周爱卿切莫被这些空穴来风的话带偏了。”
崇德帝眯起眼,一面满意众臣的沉默,不至于将他推到为难的境地,一面又暗暗心惊,揣测在沉默的大多数中,有多少是被太子收买了人心。
他的话刚说完,台下乌压压的人群中便站出来一道身影。
“启禀陛下,臣也听过这首打油诗。”
长身玉立,神情凝肃。
是姜淮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