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食指勾着锦被上一点脱线的绣纹,一根一根的拨散了,继续道:“何况皇上只是赐婚,又不是叫我来送死。”
虽然眼前疯子是真的有可能杀了她,撄宁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宋谏之指尖轻扣在膝上,轻描淡写道:“父皇不会因为姜家推拒指婚事而灭口,你心里清楚。”
不过是不愿意为了女儿舍弃一家的锦绣前程罢了。姜太傅在朝中是为数不多的直臣,正气凌然刚直不阿,冒大不韪也敢谏言,可惜这份胆量没有放到家事上,是好官,可未必是个好父亲。
大约是官场沉浮多年,再软的心也磨硬变冷了。
“我清楚,又能怎么样呢?”撄宁眼睛睁得圆圆的,歪着头好似不解的看着晋王。
宋谏之屈起食指在她额上扣了一下,百年难遇的同人做起辩论:“不怨吗?”
撄宁放下抠着绣纹的手,认真道:“不怨,我一人赴未知的路,换一大家子的来日方长,当真是天底下最合适的买卖了,任谁来做这个抉择都是一样的结果,我大概也不是例外。”
她甚至从善如流的拍个马屁:“而且王爷颖悟绝伦世无其二,我跟着您能学到很多东西呢。”
宋谏之眼睛微眯,看她从方才无措的情绪中摆脱出来,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他轻笑道:“你倒是心宽,若是本王,此事定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撄宁蜷的腿酸,干脆支棱着腿靠坐在软枕上,直言直语的接道“那是因为在王爷心中,自个儿才是顶顶重要的,余下所有人所有事都要往后排,旁人是死是活,怎么想怎么看,你压根不在意。”
“你说得对,所以本王活的痛快。”宋谏之掀眼瞥着这个心思通透的小蠢货,认同道。
撄宁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只能怎么想怎么说:“可是王爷这辈子也不懂心中有牵挂的滋味。有根弦系着的心安,并不折磨难捱,反而像晨起喝上碗热汤一样熨帖。”
她说完才醒过神,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她一手捂住嘴,一手比了个缝针的动作,任晋王讥讽她,也不肯再开口了、
真把这个活阎王得罪狠了,是会要人命的。
二十一
明笙去小厨房送回食盒,回来时少见的挂了脸,她向来挂着张处惊不变的脸子,十一头一回见她拧着眉,走路都恨不得一脚一个坑。
quot;这是怎么了?”十一看着她忿忿的脸色,纳罕地问道。
明笙甩了甩手上的帕子,别到襟领边,动作里带着情绪,闻言剜了十一一眼,嗔怪道:“还不是你家。…。?”话到嘴边转了个圈儿,她瞄下垂着帘子的营帐,重又开口道:“有人在背后嚼王妃舌头。”
她从小厨房出来时,见樟树底下三四个太监宫女围作一团,闲着嘴碎。钻进她耳朵的第一句就是‘那位主子看上去冷清清的不沾世俗,原来也着急着出来显摆自己,人不可貌相啊。”
这群人仗着主子们不会来小厨房才敢在背后嚼舌根,但也不敢指名道姓。
明笙听着一耳朵心中就有了数,她大半身子掩在营帐边,屏住了呼吸不动声色。
“你们没瞧见昨天的架势,那可真是出尽了风头。”
“这俩人凑一块了,听说她嫁过来之后就不怎么招…”小太监声音压得几不可闻,继续道:“不招那位主子的待见。”
他旁边穿着藕粉宫服的侍女离明笙不过两丈远,是个熟面孔,跟在六皇子身边伺候的,明笙这几日来领食盒常常看见她。
那宫女感叹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嘛。”
“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里嚼主子的舌根。”明笙听得火大,站出来厉声训斥道:“嫌自己命
长?”
她的语气太严肃,气氛瞬时间僵住了。一个小太监眼尖认出了明笙,当即吓得脸色发青,哆哆嗦嗦的应好道:“姐姐说的是,奴才该打。”
说着响亮的一巴掌扇在白己脸上。
身边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有样学样,七嘴八舌地道歉,场面好不滑稽,不知情的还道明笙在欺凌他们。
明笙懒得同他们多言,转身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