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路不知道自己成了让周嘉失常的“鬼”,他被人围着连扇了十几个巴掌,脸皮火辣辣地烧,为首的光头男人揪着他的头发拍了拍肿起的脸颊:“你知道李秀琴那老婊|子欠的是多少钱吗?是这一百五十六万吗,你是在打发谁啊!”
“……我的能力现在只能还上这么多。”
“啧啧,你妹妹说你很能耐的啊,在南州的通大科技上班,白纸黑字地给我们写了地址,很了不得的大公司嘛,还愁还不上你老娘的赌债?”
梁路眼皮一跳:“你们把我家里人怎么了?我妈和我妹妹,你们要是敢动手我现在就报警!”
“哎呦呦,好可怕哦!”这几个人笑得肩膀乱颤,“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哪会把那两个大小婊|子怎么样。是你妹妹亲口说李秀琴不是她亲妈,梁家也打算把你们母子扫地出门了,这几百万的赌债跟她没关系,让我们来南州找李秀琴的亲儿子要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说就算警察来了,他们应该抓谁啊?”
梁小云是恨他们的,她的恨是一个日夜咀嚼的诅咒,只等这个家分崩离析之后方可消散。这些人里,李秀琴只爱自己,梁伟成心灰意冷,梁小云恨意昭然,好像还死死抓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家的,只剩下梁路一个人。梁路说:“能凑的钱都凑上了,剩下的请再宽限我们一段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这些话老子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想办法?你妈做|鸡你去做|鸭可能还来钱快些,少他妈废话了,今天下午再打两百万过来!”
梁路的声线苍白:“两百万我真的没有。”
“你没能力还钱,你妈倒是会大喘气地借,来,哥几个给你长长记性,说不定这钱就想起来了。”
话音落下,两个人从身后按住梁路,朝着膝盖后方狠踹了两脚就让他跪了下去,另有两个人解开裤拉链,掏出东西准备往他的脸上撒尿。
现在逼债不能把人打成重伤,会落下把柄,但是一些下作的手段却不容易留下证据。梁路不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方式羞辱,恐惧的回忆像恶心的蛆虫爬满他的背脊,他牙齿打颤地奋力挣扎,可是这些老油条早把他牢牢压制住,往他的肚子上狠踢了两下。
“小兔崽子别乱动!”
“诶你他|妈按严实了啊,尿歪了我可不管,准备——”
话留在空中半截,剩下的半截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踩进了扭曲的五脏六腑中,有个身影猝不及防地越过这被踹倒的人,对着另一个开着裤裆的混蛋抬手就是朝鼻一拳。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但在梁路眼里就像一个不真实的长镜头。周嘉愤怒的眼睛熠着火光,让雨水映出一层潮湿的亮泽,被打的人嗷得弯腰痛呼,其余人则凶残地朝周嘉扑了过去。在密集的雨线中,一把黑伞旋落到水洼地,泥水四溅,钱伯护在周嘉身前,一胳膊抡倒一个,一脚又踢飞了一个,把后面的人都吓得步履凌乱,不敢再轻举妄动。
光头被这情境威慑住,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们他妈谁啊!”
“你他妈又是谁?”周嘉的声音极冷,“这里是南州,你最好长了眼睛再跟我说话。”
钱伯往前走了一步,光头立马就有点脚软:“我们、我们外地人,不太懂南州的规矩,兄弟有话可以商量……”
不需要周嘉动嘴,钱伯已经给了光头一耳光:“谁给你的狗胆子跟我们少爷称兄道弟?”
这几个都是混得油头油脑的人物,钱伯的身手一看就是练过的,周嘉的气势更不是寻常人,赶紧互相使眼色将梁路放开,调转风向地求饶:“两位大哥,不是我们非要为难这位小兄弟,实在是他家欠了我们老大太多钱,咱也没办法啊,要不到钱我们兄弟几个也没活路了,要怪就怪他那不上路的妈……”
话没说完,梁路突兀地打断他:“你们今天回去,剩下的我会慢慢还。”
“小兄弟,你那点钱实在……”
“你们走吧,好吗?”
还要再被复述一遍母亲的贪婪自私,他的弱小无能,这个家的一地鸡毛吗?梁路不想让周嘉参观到他的狼狈,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这些人快点离开。
然而周嘉问道:“欠多少钱?”
光头忙说:“这几天的利息就算了,总共四百万吧。”
“借款合同看过了没?”这句话是对着梁路说,周嘉不问欠钱的原因,只问有没有被骗。
梁路硬着头皮回答:“……看过了。”
梁路说看过,那必然是核对过条款,计算过本利,货真价实的四百万。周嘉点了点头,简洁地打发他们:“你们留个账号,下午汇到卡上。”
光头等人喜形于色,没想到会撞到个财神爷,忙不迭地殷勤道:“好好好,账号我立马写给您!”
事态的发展让梁路脸色僵硬:“周嘉!你没必要这么做,我自己会还。”
“用什么还,你上哪去弄四百万?”周嘉将额头的湿发不满地向后梳去,“靠通大科技那点实习工资,还是四处去借、去讨、去跪着求别人?”
“我会想办法。”
“唐昀州不可能要得到四百万,除非他想被他老子打死。”
梁路毫不犹豫地说:“我不要他的钱。”
周嘉只是顺口哂了一句,毕竟当下的唐昀州连羽翼未丰都谈不成,但他没想到得到的回答是这样的。他的心一时之间有些轻盈,又有些自我怀疑,梁路这句话的动机,是因为根本没有在心里接纳唐昀州,还是因为太过在乎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