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这话,问得亭松哑口无言。
倒也不是亭松答不上话,而是他想着,沉玉姑娘这句话,若是让主子听见……
想着想着,亭松突然打了个寒颤,假意咳了一下以后道,“主子无大碍,姑娘随我来吧。”
沉玉于是跟着亭松抄了小道,两人避开了周遭下人们的眼线,从外院的偏门出了侯府。
门外,就是靖远侯府的后巷,一条一眼望得到底的死胡同。
但亭松却摸着院墙继续往前,然后扣下了墙上一处隐蔽的机关。
沉玉只听“咔嚓”一声,巷子尽头的石墙上竟弹出了一道缝隙。
石墙内是一处四方小院,庭深屋窄,举头望天。
沉玉还没踏进那间唯一的屋子,鼻息间已飘过一股浓稠的药味。
然后,她就看见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男子,端着一盆血水从屋子里走出来,双目不抬,嘴里一直神神叨叨。
“不能够啊,这药是肯定没错的,怎么就是没法彻底止住血呢?”
沉玉一看那道士端着盆的双手亦是血淋淋的,当即就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岁岁,进来。”
可是亭松早就进去传报了,裴肃的声音已传至她的耳边。
沉玉无处可躲,只能硬着头皮踏进了屋。
院墙之外春日正好,风和日丽树影斑斑,但这屋子里却昏暗不明窗不透风,床角的高架之上甚至还放了一颗夜明珠取光。
裴肃正坐靠在床榻上,衣襟大敞,缠在右胸上的绷带看着应该是新换的,但已经隐隐透出了血色,星星点点,像飘落在雪地里的红梅。
屋子里浓稠的药香压不住翻涌的血腥气,冲得沉玉双手微颤。
“两件事,要你来办。”
裴肃说话声音听着倒不算虚,但他脸色却不太好,惨白,完全失了血色的那种。
沉玉从未见过这样的裴肃。
她以为他应是处处小心、运筹帷幄之人,绝对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的。
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如影随形的亭松。
沉玉是见识过亭松的功夫的,身手快如劲风,亦能藏锋守拙,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怎么会……
裴肃其实也是碰巧能把人喊来,这会儿他正盘算着还有什么事儿能吩咐沉玉去办。
可一抬头,却见小女人竟呆呆地立在原地,直盯着他缠在胸上的绷带瞧,裴肃的眼神立刻凌厉了三分。
“过来。”
他抬手,眉头紧皱。
沉玉显然被吓到了,连忙上前按下他的手,口气认真道,“你先别动!”
她说着,还倾身去细看他的伤势。
女子肩头垂落的发丝因此拂过他青筋凸显的小臂,淡雅的清香自浓稠的药味中窜出,似烟雾一般,悄无声息地绕在了他的心尖上。
裴肃懒懒抬眸,无声地看了一眼站在床尾的亭松。
后者心领神会,转过身就出了屋。
“为何这伤口止不住……”
沉玉细看过裴肃的伤势以后,扭头就向亭松问话。
但屋子里除了她和裴肃,便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