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把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老夫人对裴肃就再没有顾忌什么了。
“说来说去,也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宜贞多大来着?”老夫人转头问梁妈妈。
“今年夏天就要十九了。”梁妈妈接话。
老夫人叹了口气,“宜贞她娘当年是在庄子上生的双生子,宜贞是姐姐,她后面还跟了个妹妹。但那一年你姚姨突然大病了一场,迟迟不好,宋家特意去请了大师来看,大师写了个冲喜的生辰八字,正好和那对双生子对上了。所以宜贞是还没满月就被抱回了宋府的,她娘和妹妹就继续留在庄子上,谁知道,小的那个刚满月,竟就莫名其妙丢了。”
“丢了?”裴肃脑海中闪过宋宜贞和沉玉那两张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脸,眯着眼问,“是仇家寻仇,还是人牙子犯事?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怎么会丢的?”
“没有仇家,也没有人牙子,那是阮氏自己的庄子,里里外外都是干了很多年的长工,阮氏带在身边的也都是自己人,没人会打一个小孩儿的主意。”
提到往事,梁妈妈也跟着唏嘘,“为了这事儿,后来老夫人去看你姚姨的时候,还留心问了一句,结果你姚姨说……孩子是阮氏一时疏忽,自己给弄丢的。”
“自己?她一个当娘的,还能把襁褓里的孩子给弄丢了?”
随着老夫人和梁妈妈的娓娓道来,裴肃脑海中也闪现过了第一次见到沉玉的场景。
那是他刚到余县的第三个晚上,有人提前收到了风声想要收买他,摆了鸿门宴请他寻欢作乐。
他初来乍到亦怕打草惊蛇,顺水推舟就赴了约。
席间,有酒妓受人指使频频给他灌酒,偏裴肃一身反骨,最忌有人想拿捏安排自己,当即就拉过了一个入席来布菜的姑娘,说自己喜欢这种模样的。
那个姑娘,就是沉玉,而当晚,正是沉玉住进秋月斋的第一天。
一切,都是那么的巧。
“……后来的事宋家捂得紧,我们旁人也不好打听什么,只是我最后一次见你姚姨的时候,她同我诉苦,说总觉得是自己克了那个孩子,走的时候也不十分安心。”
老夫人还在回忆,说完以后还双手合十,对着佛龛处拜了拜,轻叹了一声“阿弥陀佛”。
梁妈妈跟着叹气,“姚主子就是心太软,孩子也不是她弄丢的,可她心里就是一直过不去。”
“既然丢了十多年杳无音信,何故现在就能认定了人?”裴肃搁下茶碗,抬头看了梁妈妈一眼,“总不能就因为长得像吧?”
“不止像。”说到这个梁妈妈眼里又放了光,“那日宋府的罗妈妈来寻我,说是要认一认,看那绣娘脖子后面有没有胎记,像一朵五瓣莲。”
梁妈妈一边说一边拍手,“罗妈妈他们先前是没瞧见,但那绣娘之前在耳房帮老夫人补绣帕的时候我可是亲眼见着的,那胎记真是明显得很!”
裴肃一愣,置于桌沿的手下意识收了紧。
胎记,沉玉是有,这一点恐怕他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
那些时日的耳鬓厮磨,沉玉身上所有的特征他都了如指掌,有一次他还问过她,脖子后面的莲花是不是画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