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姐姐说今天他要出面迎轿,他就照做。
“姐姐说的话,从来都是对的。”这是他一直相信的。
李婉和捏着一方红绫绣帕,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一针一线:“吉时可到?”
门外小红隔着帘子回话:“快了,喜娘她们已经在张罗了,说再有一柱香,轿子就要进门了。”
“好。”李婉和转身看了眼自己,轻轻拍了拍裙摆上的细纹,又用指尖理了理额角的发丝。
“那便走吧。”
声音不大,却落得笃定。
院外人声鼎沸,鼓乐声音渐渐近了,拦门的早在按礼数等候。
堂前一应仪节她早已排演好,连引轿、接柬、认亲一应流程都分毫不乱。
李文翰立在正堂之上,他年纪虽小,却被姐姐一手调教,今日这大日子,自然是不能怯场。
“来了!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唢呐声猛地拔高,铜锣“哐哐”敲得震天响。
八抬大红花轿颤悠悠地转过街角,稳稳当当停在了李宅大门前。
轿子顶上盖着绣鸳鸯的大红喜帕,红得耀眼。
前引喜娘高声喊:“吉时到——新郎袁川登门迎亲——”
袁川站在花轿前头,心里怦怦直跳。他今儿穿着一身大红的礼服,头上戴着方方正正的梁冠,任谁说都是个俊俏郎君。
这会手正捧着写着聘礼单子的红帖,脸上挂着笑,手心里却全是汗——
不是因为仪节难记,而是因为他即将迎回的,是李婉和。
在他心里犹如仙女一般的人。
他爱她,护她,也愿意一生都仰着她。
袁川深吸一口气,脸上是压不住的喜色与紧张。
他正身拱手,对着紧闭的李宅朱门,朗声道:
“秀才袁川,奉媒妁之言,携诚意而来,迎娶李府千金婉和姑娘。烦请开门,允我入府迎亲!”
门内立刻传来一阵轻笑,不是娇俏放肆,而是女眷们压低声音的窃语与喜娘略带调笑的回应。
喜娘隔门道:“新郎官莫急,李府女儿娴雅端庄,出阁须得吉时吉语。还请依例,过关应礼,方能接得美人归。”
袁川早有准备,立刻拱手作答:“请教门内诸位,所设何礼,川愿一应答之。”
“那便先行诗礼。”喜娘笑道,“文人迎亲,自当有言辞动人,还请您作诗一首,催催咱们小姐快些梳妆打扮,诗做得不好听,可过不了关!”
袁川略一沉吟,便做了首诗出来,门内传来一阵低低的称赞声,喜娘笑着回道:“新郎才情不俗,文采动人,首关已过。”
第二道礼是寻物,喜娘道:“第二礼,为‘诚心求合’,府中藏有一物,象征新妇之信物,请新郎于院中寻得,方显诚意可托。”
袁川带来的人也跟着起哄,推着他进了院子。
院子里花草假山,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少。
袁川急得脑门上都见了汗,在芭蕉叶底下摸,往假山石缝里瞧,引得丫鬟婆子们一阵偷笑。
最后还是他带来帮忙的小厮机灵,偷偷给他指了指挂在石榴树枝头的一个红绸香包,袁川这才赶紧搬了凳子爬上去,从香包里掏出了那只小巧的红缎绣鞋。
“最后一关!”
“新郎官,这喜钱可得给足了!不然,这关可不好过!”
袁川早备好了红包,由小厮一一奉上,分发给女方家中诸人。
一连分出去十几个鼓鼓囊囊的红包,“罢了罢了,看在新郎官这么大方的份上,咱们让路!”
“开门——”喜娘笑着高呼,随着朱门“吱呀”一声缓缓敞开,李宅中堂赫然在前。
堂上主位,香案两侧坐着的,是李婉和的大伯与大伯母。
自李婉和父母去世后,李家诸事皆由他们在礼法上代行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