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花影本身因为郑氏的事情对陆离也十分不喜,但她没法恨一个不懂事的幼童。
她鬼使神差地接过了孩子。小娃娃一到她怀里就止了哭,湿漉漉的脸蛋贴在她颈窝处,温热的小身子带着奶香。
陆离试探的问:"这孩子看来很喜欢婶婶,不如晚些时候我来接他,可好?"
盛花影点点头。
他似松了一口气般,道谢便走了。
小陆敏出奇地乖巧,玩了一会儿盛花影的衣带就睡着了。春桃笑着说:"小少爷倒与少夫人投缘。"
如此过了两三日,盛花影渐渐发现,陆离每日辰时准时将小陆敏送来,酉时三刻必定来接,规律得像在衙门点卯。
头几日,他放下孩子便走,最多交代一句"敏儿用过早饭了"。后来渐渐会在廊下站片刻,说些"今日天凉,嫂嫂记得添衣"之类的话。
盛花影总是隔着窗应一声,从不踏出房门相送。
抄到第三十七遍《地藏经》时,盛花影的中指已磨出一层薄茧。
她蘸了蘸墨,忽然听见院门"吱呀"轻响——辰时初刻,分毫不差。
"婶婶!"两岁的小陆敏跌跌撞撞扑进门槛,藕节似的小胳膊上系着条素白帕子。
陆离跟在后面,玄色衣摆沾着晨露:"敏儿今早不小心划伤了。"
盛花影心头一紧。
"小孩子皮肉嫩。"她弯腰将孩子抱起,刻意避开陆离的目光,"春桃,去取玉容膏来。"
陆离没走。他站在光影交界处,目光扫过案头经文:"嫂嫂的字越发好了。"
"二叔若无要事。。。"她往后退了半步。
"昨日整理兄长旧物,找到这个。"陆离从袖中取出一卷《《归去来兮辞》》,"我觉得嫂嫂应该喜欢。"
陆离将书卷递来,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她的指节。
那一瞬,盛花影如遭雷击,猛地抽回手,书卷"啪"地落在地上。
"二叔请自重!"她声音又气又怒,后退时撞翻了案几上的茶盏。
陆离却不动声色地弯腰拾起书卷,修长的手指拂去封皮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嫂嫂何必惊慌?不过一卷陶渊明罢了。"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幽深如潭,"还是说。。。嫂嫂在怕什么?"
盛花影强迫自己直视陆离:"二叔若还念着与亡夫的兄弟之情,就不该在做此轻佻之事!"
“不过是送本书罢了,嫂嫂何必如此警惕,”陆离后退两步,彬彬有礼地作揖:"不过既然嫂嫂不喜,那离告退了。"
他抱起陆敏,临走前却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门帘落下后,盛花影才发觉自己后背已沁出冷汗。
她颤抖着展开那卷《归去来兮辞》,发现内页夹着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正是陆雍当日从她鬓间摘下来的那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