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草庙村的青瓦间流淌,林惊羽蹲在村口老槐树的虬枝上,耳畔尽是麻雀叽喳。他屏息凝神盯着三丈外的鸟巢,忽觉后颈一凉——颗沾着晨露的野梨核正卡在衣领里。
"张小凡!"少年咬牙切齿地回头,正撞见同伴躲在磨盘后憋笑。十二岁的张小凡比同龄人瘦小半头,此刻却像山猫般敏捷,抱着满怀野梨往晒谷场窜去。两人追逐掀翻了李老汉的簸箕,金黄的黍米洒了一地。
"两个猢狲崽子!"李老汉举着烟杆作势要打,眼底却泛着笑纹,"当心后山的黑风洞,专吃皮猴!"
这话半个村子都听得真切。河边浣衣的妇人们笑着摇头,她们早习惯了每日鸡飞狗跳的光景。谁也没注意东南天际飘来的一缕暗云,像极了砚台里化不开的墨渍。
断崖边的古松虬枝如铁,林惊羽咬着柴刀攀上湿滑的岩壁。山风卷着松针掠过鼻尖,他忽然嗅到一丝异样——本该清冽的晨风里,混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快看!"下方传来张小凡颤抖的低呼。顺着发小所指,林惊羽望见崖底升腾的灰雾中,隐约有血色符纹浮空流转。那些符纹如同活物般扭动,竟将坠落的枯叶绞成齑粉。
惊雷猝然炸响,整片山崖剧烈震颤。林惊羽险些脱手坠落,慌乱间瞥见三道黑影从符阵中冲出。为首者黑袍翻涌如夜雾,腰间悬着的玉坠青光森然,竟将周遭三丈内的草木尽数染成霜白。
"闭眼!"张小凡突然嘶喊。几乎同时,黑袍人袖中爆出刺目血芒。林惊羽只觉双目灼痛,耳边尽是厉鬼哭嚎般的尖啸。待他强睁泪眼,崖底早已空无一人,唯余岩壁上五道深逾寸许的爪痕,正渗出粘稠的黑血。
血腥气在村口浓得令人作呕。
林惊羽踉跄着扑向王家酒肆,平日飘着酒香的幌子此刻浸满血污。柜台后探出半截手臂,王掌柜掌心的铜钱还泛着体温,腕上却缠着缕缕黑气,正沿着青筋往心口爬行。
"娘——!"少年嘶吼着撞开自家院门。母亲绣到一半的并蒂莲帕子飘落在血泊里,父亲惯用的猎弓断成两截,箭囊中十七支白羽箭整整齐齐,一支不少。
墙根处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林惊羽抄起柴刀猛扑过去,却见黑袍人鬼魅般贴着墙影游走。那玉坠青光扫过处,砖石竟如蜡油般融化。少年发狠掷出柴刀,刀刃未及触到黑袍便化作铁水,一滴溅在腕上,烫出焦黑的疤痕。
暴雨倾盆而下时,祠堂残存的梁柱轰然倒塌。张小凡蜷缩在供桌下,怀中紧紧搂着个双目圆睁的女童——正是今早还吵着要吃麦芽糖的田家小妹。他忽然闷哼一声,袖中滚落的漆黑珠子突然暴起血光,竟顺着虎口伤口钻入体内。
七柄飞剑破开雨幕的刹那,苍松道人剑诀已捏到第三重。这位龙首峰首座盯着废墟中扭曲的符纹,脸色比青云门禁地的寒玉还要冷上三分:"九幽血煞阵。。。魔教妖人竟敢在青云地界行此阴毒之事!"
宋大仁蹲下身查看张小凡时,瞳孔猛地收缩。少年脖颈处隐现的暗红纹路,与十五年前万蝠洞中那具尸身上的痕迹如出一辙。他刚要开口,忽见林惊羽从瓦砾堆里爬出,掌心死死攥着一片碎玉——正是从黑袍人玉坠上击落的残片,内侧赫然刻着云纹环绕的"玉阳"二字。
"带回通天峰。"苍松拂袖卷起两个昏迷的少年,却没留意自己袖口的金线暗纹正在微微发烫。百里外的幽暗洞窟中,十二盏魂灯无风自燃,映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其中一个墨迹未干:
草庙村林氏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