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纸燃烧的白烟从两人中间飘过去,李松萝单手握着毛笔,眼巴巴看着谢扶蕖。白烟缠绕在他那张死气浮动的脸上,他静静坐在置物柜的阴影之中。
白烟的影子在他灰白脸颊上留下一层活跃滚动的阴影,像游鱼的尾巴。
他眼珠很慢的转动了一下,仍旧没有焦距,开口时语速也缓慢,就像是在叫李松萝的名字那样的语调:“剑鞘和剑是一对,是通过了一个比赛才拿到手的,这把剑不叫莲华剑,原本的名字我忘记了。”
“好像有一段剧情对话,但我跳了对话,直接速刷把剑拿走了。‘莲华’这两个字是我刻上去的。”
谢扶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在剑柄上刻‘莲华’二字,态度自然得仿佛那就是他本该做的一件日常小事。
这把剑原本叫什么,是谁铸造的,有什么典故故事——谢扶蕖根本不在意。他只是需要一把趁手的剑,而刚好故事情节里有这样一把剑。
所以谢扶蕖得到它,出于一种自负,顺手将自己的名号刻在了剑柄上。
莲华剑之所以成为神剑不是因为它自身是什么出名的神器,而是因为谢扶蕖选择了它所以才变成了很出名的剑。剑是哪把剑都无所谓,谢扶蕖选择哪把剑,哪把就是莲华神剑。
李松萝又抽出一张黄纸,往上面写字,点燃。
【剧情对话还能跳过?】
谢扶蕖:“不听就行了。”
李松萝写字:【会掉NPC好感吧?】
谢扶蕖面无表情:“关我什么事,我的主线是拯救世界,又不是恋爱战争。”
李松萝思考片刻,继续写字:【所以你现在是什么状态?活了多少?】
谢扶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不清楚,我现在的记忆很混乱,有时候我会以为我是李松萝。”
他大部分时候是浑浑噩噩的,少部分时候在纠结自己到底是谢扶蕖还是李松萝。
李松萝很能理解谢扶蕖那种感觉,所以感同身受的拍了拍谢扶蕖的肩膀。她觉得应该是和背包格子里的白蜡烛有关系,因为昨天点着白蜡烛睡着之后,李松萝就做了那个梦。
刚刚梦醒的时候,确实有种难以分辨自己到底是谁的恍惚感。梦里的一切都完美的和李松萝自己的记忆相嵌,仿佛她真的曾经是少年谢扶蕖,抱着剑走过开满琼花的窄巷,春光晃得她眼睫往下垂,她满脑子想着回到现实世界里之后要吃什么,然后想到了自己平时最爱吃的烧排骨,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
等到属于李松萝的意识占据主场,她才记起来——她在现世根本没有吃过烧排骨这种东西。
李松萝只吃过寡淡无味的营养餐。
仓库里的黄纸不多了,李松萝决定省着点用。
谁知道谢扶蕖什么时候能恢复听觉,在他手心写字他也没有感觉,根本没办法沟通。
扒拉了一天的藏宝库,李松萝的体力槽已经见底,回寝宫吃了顿饭后倒头就睡。
临睡前还不忘从仓库里掏出十几个白蜡烛点上。
虽然那种身份模糊的感觉有点奇怪,但是李松萝又实在好奇和上瘾成为‘谢扶蕖’的感觉。
即使是这具被系统竭力修补过后的身体,实际上仍旧柔弱不堪,并且心脏随时处于猝死边缘。
但少年谢扶蕖的身体就完全不同!
拥有完整灵魂的身体,强壮高大健康,从心脏到每一滴血液,都散发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就像他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瞳,让人看过一眼就很难再忘记。
在白烛微微的烟雾中,李松萝很快就陷入沉睡。
谢扶蕖抱膝坐在床边,浓墨一般的乌发平铺在床沿。在微弱的烛光跃动中,他忍不住——难以自制——的偏过头,脸朝向李松萝的方向。
他现在已经有点人的意识了,对一个人来说,就算是对着‘自己’,贴上去又闻又舔也实在是很不正常。但是那点人性的谴责只短暂出现,很快就在三千年堆积的怨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我的一部分。
为什么我与【我】之间会存在距离?
这不对——我与【我】应该毫无缝隙的融合,成为一个整体,我与【我】是比剑刃和剑鞘更为亲密一体的关系。
阴云悄无声息遮蔽明月,以青年为中心翻滚出来的浓稠怨气吞没了整座宫殿。幽冷的黑暗无声无息到处攀爬,像自封为主人的蜘蛛正忙着将蛛网挂满整个领地。
被缠绕在‘蛛网’中心的李松萝翻了个身,于睡梦中蹙眉,压在脸颊底下的手掌被咬出一个很浅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