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羊羊什么都听不见,她亦不想听,她只觉面前的人絮絮叨叨,惹得她心生厌烦。
美羊羊垂眸,看向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上面的伤口仍在往外滴血,正对自己诉说“爱意”的男人对此满不在乎。也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把她当做一个好用的工具罢了,工具受伤与否,同他又有什关系呢?
她欲甩开他的手,后者恰在此时转眼望向门外,神情像见了鬼似的,下意识甩开了美羊羊的手。美羊羊心中一动,转身向门外望去,眼中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青年如往常一般长身玉立于门外,与美羊羊对视的刹那,还同没事人一样冲她笑笑。美羊羊眨眨眼,没忍住亦笑起来,颊侧的酒窝若隐若现。
男人与喜羊羊隔空对峙,一人强装镇定,一人气定神闲,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场无声的战役胜负已分。
终是喜羊羊先笑吟吟开了口:“大哥这是要上哪去?”真是讽刺,他已将人逼至绝路,竟仍唤他一声“大哥”。
美羊羊能感觉到,身旁人努力遏制却掩饰不住的颤抖:“我,我要回江南,还不许我回家省亲吗?”
“大哥要回家省亲,喜某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喜羊羊的笑容不及眼底,“可惜……大哥你协助太子,不,废太子谋反的证据确凿,这回家省亲之事,还是就此作废罢。”
他话音方落,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鱼贯而入,越过美羊羊,将男人团团围住。虽未将人制住,但他们的一举一动里却都是这个意思。
男人目眦欲裂:“喜羊羊,你敢这样对我?!”目光一转,他瞥见人群外的美羊羊,后者面容平静地与他对视,男人好似寻着救星一般,迫不及待大声喊道,“我丈人可是当今圣上的太傅,如今的江南知府!你敢动我,不怕我丈人找你麻烦吗?!”
空气静了几秒,喜羊羊并未收敛笑意,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在男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他偏头看向美羊羊,第一眼先是注意到了她手上未来得及藏起的伤口。喜羊羊下意识蹙眉,遂上前几步,从怀里掏出手帕为美羊羊止血,再顺口一问:“阿美,你会帮他吗?”语气透着熟稔与亲昵。
目光悠悠落在那人细心包扎伤口的侧脸上,美羊羊毫不犹豫道:“不会。”
男人不可置信地呆滞在原地,喜羊羊见状揶揄道:“大哥,你的靠山好像没打算帮忙呢。”
看这两人异常亲近的肢体动作,再听喜羊羊故意膈应自己的话,男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温柔顺从的美羊羊竟然会背叛自己,还是同自己的义弟一起!
他这般自信,自然是未将原因归于自己身上。在男人眼里,他是顶顶好的夫婿,给足了美羊羊正妻的面子,只是偶尔去去花楼,都没往家里抬过小妾!眼见求生无望,男人叫骂起来。
“你们这对奸夫□□!居然敢合起伙来算计我!果然我没有看错,美羊羊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毒妇!你们给我等着……”
喜羊羊眉头紧蹙,他做了个手势,男人便被那些锦衣卫带走了,他的叫骂声也离美羊羊愈来愈远,免得污了她的耳朵。喜羊羊本来任由他骂骂咧咧,反正是将死之人最后的胡言乱语,随他去好了;及至男人骂到美羊羊头上,喜羊羊才沉了脸色。正巧男人被锦衣卫带着经过他身旁,喜羊羊抽出腰侧的扇子,伸手过去。
“啪!”
男人的脸颊被抽了一记,抽到的地方迅速肿起,看起来煞是吓人。他捂住脸颊,被喜羊羊凉凉的眼神一扫,下意识闭了嘴。
直觉告诉他,此刻的喜羊羊很危险。纵然他的罪状已定,也断断不可得罪此人。
男人被锦衣卫推着离开府邸——他们眼睁睁看着他被喜羊羊抽了一记,却一声不吭——脑海里回荡着喜羊羊附在他耳边的轻声细语。
“不要用这些话去污了阿美的耳朵。”
“否则,我会让你永远闭嘴。”
直至在天牢里坐下,男人方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但他的感受又有谁在意呢?唯一有可能关心他的人在庆幸,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这个噩梦。
喜羊羊对美羊羊弯起眼眉:“阿美。”
被他的笑意感染了一般,美羊羊亦对着喜羊羊笑起来,眉梢唇角上是藏不住的悦色:“喜小……阿喜。”她放轻声音,似是感叹,又似是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你会杀了他。”
那些话本子不都是这样写的么?主人公为了心爱的女子,一怒之下杀掉女子狼心狗肺的丈夫,继而对心爱的女子强取豪夺。主人公们明明相爱着,却要再爱恨纠葛个十几章才终成眷属……
她说得不清不楚,然而喜羊羊听懂了。他伸手挠挠脸颊,明明方才还是一副杀伐果断的模样,可在美羊羊面前,他又变回了那个青涩腼腆的青年。
“因为……阿美也不喜欢我这样做的,对吧?”
美羊羊实在没忍住,放声大笑起来。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笑声会惊扰此刻的幸福,皆因幸福已经越过重重难关来到美羊羊面前,蹭着她的裙边,在她的脚边绕圈圈,向美羊羊保证自己会永远永远待在她身边。
“……我可以相信你吗?”
听到这句话,喜羊羊又惊又喜,他本以为自己要再温水煮青蛙个几年,哪想到天边高高在上的月亮居然主动洒下一缕月光。
他张口欲答,可月亮抬着笑眼望来,赋予他至高无上的恩赐。
“嗯,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