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还没想好回家的理由,但带沈默回家,她的父兄家人一定能理解。
怎么也比在这儿继续待着好。
沈默给娃娃喂着奶,脸上泛出浅浅的金光。她拍着娃娃,轻柔地摇了摇头:“阿辰,这儿才是我的家。”
墨微辰张口要劝,沈默压住了她的唇:“三郎为我付出那么多,我绝不会抛下他。我想通了,他刚才那样说只是气我,他没有恶意的,他只是。。。只是想我过上好日子。可没有他,我又怎么能过得好呢?”
“沈默你别再骗自己。。。”
“是真的!三郎的腿,是因为我才残废的。”沈默按住墨微辰,平静地说来:
“去年我和三郎成了亲,他用他的积蓄退了陈员外给我母亲的聘礼,又倾囊为我母亲治病。。。你知道,我母亲那病只得靠药吊着命,可如今处处打仗,药材贵过金子,他那点儿积蓄哪里够花?”
“所以那些兵爷来的时候,三郎才心疼钱财,不肯赔了本,一意要与那些兵爷讨个公道。谁知道遭遇了那般。。。那时我有着身孕,早就从玲珑阁出来,他也拿不起菜刀,回不了‘白不来’。。。我们便没有钱给三郎治腿了。”
“夏末的时候,他那腿都呕臭了,我怀孕闻不得味道,他便住在柴房里,用我做坏的簪子,一个个挑破腿上的脓疱,用他的砍肉刀,一片片削去腐坏的烂肉。。。我夜里做梦都能听到他闷哼着咬碎柴枝的声音。没有药,他才用烈酒治腿,也喝烈酒止痛,终于好不容易活了下来。。。”
沈默看着泪流满面的墨微辰,温柔地道:“如今的三郎,已经是我们拼了命才留住的,我怎么能怨他,怎么能离开他呢?”
墨微辰擦了擦脸:“我竟不知你过得是这般生活。”
“谁的生活容易呢?”沈默让孩子趴在肩上,用满是伤痕的手轻轻拍着嗝,“你有难处,我看得出。若是从前,你哪里会对陈员外手下留情?怕不是生活磋磨了你,才叫你不愿下手罢。”
墨微辰心里发痛,一时竟不知如何面对沈默。
沈默还是那副柔韧模样:“你放心,三郎会好的,他迟早会重新拿起菜刀,将水席二十四道完整做来,到那个时候,便是家中重振之日。现在过苦日子我不赖任何人,三郎尽力了,婆母不刁难,陈员外也不是坏人。。。只是生在这世道,总会有不如意的地方罢了,这是我的命,我不怨。”
她放下孩子,拢着墨微辰的肩膀道:“阿辰,你走吧。你家中有疼爱你的父兄,你还有退路!只要你回家,就有好菜好饭等着你,就有温言笑语伴着你!回去吧,我再熬一熬就好了,肯定都会好的!”
“可是沈默。。。”
“听我的!阿辰,去‘白不来’吃一顿水席,然后开开心心地回家去。知道你潇洒,我就快活,好吗?”
墨微辰不知自己是如何从沈默家中走出来的,只愣愣地在“白不来”的台阶上坐了一宿。第二日店小二开门,看见她时十分惊讶。
“娘子是来吃水席的?”时隔一年,小二还是认出了她,“郎君什么时候到?店里正好有南诏新进的蒙顶茶,郎君一定喜欢。。。”
墨微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又愣愣地离开了台阶。
洛阳城门口,简陋的小酒馆里人声鼎沸,可喧闹都是别人的,与她毫无干系。墨微辰搂住了手臂,后知后觉地觉得冷。
身后突然有清越的声音喊她:“阿辰!阿辰!”
沈默急急跑来,满面红光:“阿辰,三郎答应了!三郎答应重开水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