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着让凯伦慢慢了解你,凯厄斯,训练是一方面,但或许还有别的方面呢?年轻的大脑总能诞生极致的智慧,闭上眼睛,开动你的智慧去想一想,真相在哪里,它就在那里,美丽神秘,永远等着你。你该去发掘它,我的亲人,感受它。”
如果你能省略那串老掉牙又土掉渣的形容词,或许真相还能来得更快一些。我嘲讽着阿罗。他会生气的,这些让人舌尖发麻的词句是所谓的语言艺术里,他最引以为傲的一部分。
果然,阿罗睁开了眼睛,凝视着我,但他没有开口回击,就是凝视着我。
毫无疑问,他的目光传递着这样一种讯息——现在我才是胜利者,而你正在不可避免地走向失败。
他有骄傲与自负的理由,他说的没错,他才是现在的胜利者,但我保证这只是暂时的。
“该怎么做!”我冲他咆哮起来,又一堆纸页顺着头皮落下,不耐烦抓起一把,是堆十六七世纪时的手稿,原来我们正在图书馆里。
阿罗得意地笑了,我的愤怒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因为愤怒又是一个认输的讯号。
“用心去感受,我的弟弟。”他贴着我,准确来讲,是隔着一本书贴着我,那本书很重,沉甸甸砸在手里,我不耐烦地控制着力气,将它举起来放在眼前。
漆黑的封面,漆皮已经有些脱落,但那丝毫不会影响它的价值,只要看得懂珍珠母贝拼凑的名字,就算是它撕成碎片,也会有大把人抢着把它拼起来拜读。
名字,这个名字,是我最大的骄傲,是我们最大的骄傲。而这骄傲又是一种多么坚硬的铠甲,观瞻它的人会不由自主低下头颅,仰慕它的人会奋不顾身飞蛾扑火。
Βολτορι。(沃尔图里)
她该看到我的骄傲。
这个念头一起,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如同嘴里肆虐的毒液,几乎把我呛死。
阿罗又笑着说了些什么,但我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也完全不想在意。鬼才需要他的拙见,我有我的武器。
普奥利宫的图书馆,对,就是这个地方我能找到我需要的东西,脚步开始漫游起来,新的生机带给它乐观的轻快。
这一本,我皱着眉头从书架上抽出本什么。
线装书籍,还是个手抄本,字体勉强过得去,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就是那该死的童年里,更加该死的床头读物。
一些荷马的短诗,这足够高级吗?这足够吸引她的兴趣吗?
罗马尼亚史诗,不论看多少次都依然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凯伦绝不能错过这个。那群蠢货在鲜血里哀嚎的样子,直到今天也记忆犹新,一切妄图磨灭我尊严的东西,最终都会被征服后踩在脚底。
那她呢?她也会为我的功勋而骄傲吗?
哦看看这个。我几乎恶毒地抽出那套残卷,还有灰白的皮毛夹在纸页间。不耐烦地吹开它们,这种肮脏的废品居然还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如果现在告诉我普奥利宫的图书馆里,还有成千上万卷书籍里夹着不幸夹入这种白毛,我可能会忍不住将整间图书馆烧掉。
月亮之子,多么不自量力的玩意,唯一有一点好处,就是它们的血液比罪人要来得更加温热,几乎比得上沐浴时滚烫的热水。因为里面夹杂着仇恨。
我亲爱的凯伦,你可一定不能错过这个,看过它的人,都会拍手称快的。
一本,一本,再一本。
越来越多的书堆进我怀里,几乎使人站不住了。但我知道使双腿酸软打颤的,并不是这些书籍微不足道的重量。
她的视线会抚摸这些书脊。她的手指会触碰这些纸张。她或许坐在桌子前看累了,会蜷起腰身,将它们搁在大腿上。膝盖磨蹭过封皮,留下因年代久远而褪色的烫金。
她会有那些可爱的小习惯吗,把鼻子埋进书缝里,捕获墨水的清香。又或者是用圆润的指甲一行行划过那些字,带来难以言喻的幻想。
她不会疲惫,但新生儿还未褪去作为人类习惯,这会让她情不自禁做出睡眠的动作,躺上温床,合上眼皮,畅想安眠。
所以,这些书也会一样吗?
她看得爱不释手,于是将书合上,这些死物会躺在她的枕边,替她压住被角,防止她乱动。替她驱赶蚊虫,即使她注定不会受到叮咬。替她编织梦境,即使她无需睡眠。
带着期待与疑惑,我轻快地打开门,悄无声息地溜进去,将这些书,放在她的枕边,我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