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表姐!”方星宇得了林嘉木的承诺,欢欢喜喜地跑回房间。
林嘉木心里却像是沁了苦瓜汁一样苦涩。
山里的孩子。
这五个字就像枷锁。
一旦戴上,就注定要比别人多遭些罪。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困境。
她曾被困在十八岁。
那年大舅撞死了人,对方配偶要27万的赔偿款,不然坚决不和解。
别说27万,家里连一万块都拿不出来。
大舅要捞,家里没钱,想了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让林嘉木和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结婚,拿彩礼钱去捞大舅。
林嘉木怎么可能愿意?
她跟家里大吵一架,孤身一人躲到县城打工,放话自己会赚到27万。
那会儿年轻,林嘉木不知道钱原来那么难挣。
三份工作她轮班倒,微薄的工资和27万之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可望不可即。
决心不能当钱花,家里等不了她挣来那27万。
即便林嘉木躲在一个格外偏僻的群租房,却还是被家里人找到。
那时候,林嘉木以为自己这辈子就那样了。
可陆见山来了。
带着27万。
两人一起长大,陆见山家里情况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她问陆见山这钱哪里来的。
陆见山只是笑笑,他说他高考没考上,现在在省城打工,工头心善,愿意借钱给他。
他还说,她现在难,让她拿这笔钱应急。
拿那笔钱,林嘉木偿了阿婆和兰姨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其实是毫不含糊地跟家里决裂。
她跟着陆见山一起离开兰吉乡去了省城,她在商场站柜台卖衣服,陆见山搁工地上扛钢筋。
早出晚归,逼仄的出租屋,日子就这样安稳地过了一年。
直到她发现,陆见山撒谎了。
她曾向往的平淡生活再次卷入汹涌的漩涡中。
那27万,是陆见山打碎了自尊、舍掉少年的铮铮傲骨,跟工头磕头求来的。
交换条件是打四年白工。
在此之前,他早拿到了梦想大学的通知书。
像一枚硬币的两面。
林嘉木和那27万是正面。
大学和前程是另一面。
陆见山选了林嘉木。
林嘉木自问,她这辈子不欠谁什么。
唯独,对不起陆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