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尽管秦少华强迫自己认真看书,可看了老半天,根本就没看进去,厨房里的那一幕,就像挥之不去的灵魂,无论他怎么努力,灵魂不可能离他而去,始终在脑海之中。虽然只是在点亮灯后,惊鸿一瞥地看到了一眼王思睿的身子,不但没有看清楚,反而是一种模糊的印象。就算如此,这种模糊的印象,还是搅得他心神不宁。
后来,当秦少华躺在床上的时候,怎么都睡不着,那一幕依然纠缠着他不放。他试过好多次,让自己不要想起那一幕,可一瞬间,那一幕就像灵魂附体,马上又回来了,正所谓挥之不去。
他是一个正人君子,孔孟之道深入骨髓,知道想那些是不符合孔孟之道的,可那一幕就是要自觉不自觉地在他脑海里晃悠,哪怕再有多少孔孟之道,也无济于事。
秦少华重重地甩了好几下脑壳,就像要把脑壳里的东西甩出来,即便如此,也还是不管用,那一幕依然顽强的出现在脑海里。
闭上眼睛,是那一幕,睁开眼睛,还是那一幕,整整把他纠缠了大半夜,秦少华非常痛苦,差点没拿根木棒来敲打自己的脑壳,但愿能将那一幕赶出脑海。
秦少华这么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可能是太疲倦了,这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劳累了一天,秦少华正在一条小河边洗脚,那清澈的河水就像缎子一样抚摸着他的脚,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他没想到,原来河水的抚摸,能给人带来这么美好的惬意。于是,秦少华慢慢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河水带来的舒适,整个身心都那么舒畅。
他忘记了劳累,忘记了烦恼,忘记了时间,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整个身心只剩下河水给他带来的愉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一年,反正秦少华不明白过了多久,原本清澈的河水突然变成了黑色,看着令人那么恐怖,秦少华的身上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正当他惊恐的时候,从河水里冒出了一颗头颅。河水里怎么可能有头颅冒出来呢,吓得秦少华死死地闭上眼睛,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想喊叫,可是喉咙就像被人掐住了一样,无论他用多大的力,都喊不出来。他想逃跑,可是双脚就像被藤蔓缠住了一样,他的双脚根本就动不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死死地钉在了河滩上。
过了许久许久,秦少华慢慢张开眼睛,那颗头颅还飘浮在水面上,双眼紧紧地盯着自己。秦少华吓得又将眼睛紧紧闭上。这一次,他闭上眼睛的时间更长,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秦少华终于看清了,那是他哥哥秦少英的头颅。虽然那是他的亲哥哥,可秦少英一脸的愤怒,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他们的父母早亡,他与哥哥相依为命,无论生活带给了他们多少的磨难与痛苦,哥哥对他始终像慈父慈母一般,在他的印象中,哥哥从来没跟他瞪过眼睛,更没有在他面前发过怒,这黑色河水里冒出来的哥哥的头颅,却是非常愤怒的样子,吓得他一阵阵的心惊胆颤,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哥哥那么愤怒。
老半天,秦少华才嗫嚅着道:“哥哥,我没做错什么呀,你干嘛这么瞪着我?”
哥哥的头颅继续一脸的怒色:“哼,还说自己没做错什么。我来问你,我把你嫂子托付给你的时候,是怎么对你说的?”
秦少华连忙回答道:“哥哥说,嫂子是个好女人,天下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人了。一定要替哥哥照顾好她,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哥哥的头颅还是一脸的怒气:“对呀,那我再问你,要给你嫂子一生的幸福,靠什么?”
秦少华答道:“靠的是博取功名。”
“博取功名靠的是什么?”这一次,秦少华不敢看哥哥的头颅,只听得见他说话的声音,看不到他的表情,可能还是那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吧。
秦少华面对哥哥的质问,他不敢不回答:“靠的是拚了命的读书。”
“那你做到了吗?就那么惊鸿一瞥地看到你嫂子一眼,就一晚上都收不住自己的心猿意马,你怎么这么没有出息,咹?这个样子,你能把书读好吗?不能把书读好,你拿什么博取功名?没有功名,你拿什么让你嫂子一生幸福?你说!”听得出来,哥哥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咆哮。
哥哥骂自己骂得很凶,他悚然一惊,对呀,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不就是无意中看到一眼么,值得那么纠结吗?要是自己不能把书读出来,取得功名,就不能让嫂子过上幸福的生活,那岂是辜负了哥哥临终前的嘱托?自己答应了哥哥的,而又没有做到,那自己还算是个人吗?
一身冷汗的秦少华对哥哥说道:“哥哥,我错了,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向你保证,好好读书,保证能够博取功名,保证让嫂嫂过上一辈子的幸福生活。”
“这还差不多。”听哥哥的语气,缓和了不少,秦少华偷偷看了一眼,果然哥哥脸上的怒气已经消了。
停了一下,哥哥的头颅对他说道:“还有一件事,打从明日起,让嫂子在你身边做针线活,这样,晚上就可以少点一盏灯,少烧些油。你要记住的是,你嫂子在身边做她的针线活,你要能够静得下心来读书。能这样,你就算过了情关。”
“情关?”秦少华虽然饱读诗书,却不明白这是啥意思,不由得问了一句。
“所谓情关,就是能够正确处理感情与读书的关系,不因为感情而影响读书。也可以这么说,把感情与事业的关系摆正,不因感情而影响事业,这就是过了情关。”哥哥给他耐心的解释,听得秦少华茅塞顿开。
“哥哥,我懂了。”哥哥没读过什么书,可他懂道理,秦少华不得不佩服。
“最后一点,断七之后,请隔壁的赵婶和村里的郎中做媒,尽快跟她把婚结了,这样你就更能安心读书。”
“好的,哥哥。”秦少华回答道。
“记着刚才说的话,我去了。”说完这话,面前的河水由黑变清,哥哥的头颅也消失了,秦少华从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