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看出这三人俱都身兼数艺,其中黑灰二僧的武功家数尤为驳杂,特别是灰衣僧,招数之繁,仿佛天下武功无所不包,随时信手拈来,不过半个时辰,竟用了七十二套不同功夫。而黑衣僧人也是出招甚奇,变幻不定,有些招式似乎与中土武学大相径庭。唯独黄衣僧,武功招数虽也是层出不穷,但招招都是有迹可循,乃是最纯正的少林武学。
忽然,三人分开而站,成掎角之势,都用劈空掌之类的武功隔空发力,只听庭院之中,满是真气破空相撞之声。
乔峰这才看清那黄衣僧人的面貌:这和尚看样貌也不过四五十岁,肩宽臂长,胸阔背挺,精悍绝伦,犹如罗汉降世。若是少林寺中的和尚,看样子当与玄苦同辈,武功却比玄苦还要高出一筹。乔峰平日里听玄苦称道过的少林高手,除了灵字辈的祖师外,不过玄澄、玄慈寥寥三五人,而其中又以玄澄大师天分最高,入寺二十年,已精研寺中十五门绝技,武功之高,寺内玄字辈中无人能出其右,合寺僧侣都道他前世必定是位大高手,许多功夫都是与生俱来的。而灵字辈三位长老也对他寄予厚望,俱都言道,纵览生平所见寺内高手,从灵字辈的师祖延字辈起,至现如今的少林第三代慧字辈弟子,六代少林门人中,论学武的悟性修为,从未见有如玄澄这般高深者,照此进境,恐怕未过五旬,便可远迈前人同辈,为少林武学之发扬放出一抹异彩,成为寺中二百年来武学第一人!
乔峰推断这黄衣僧人,十八九便是玄澄大师,见其少林功夫一强至斯,不由大为心折,心里隐隐盼望着玄澄能够艺压其余二僧,凸显出少林武学的威风。
只见黄衣僧这时双手齐出,十指分向左右点去,出手极快,指力霸道至极,招招都有开山裂石之功。
“咦?”不知何时,乔峰的哑穴已被自身真气冲开,他也来不及细究,惊奇异常的看着眼前三僧过招。
原来黑灰二僧见到黄衣僧的出指手法,不约而同的也以指还击,而所使手法竟是同黄衣僧如出一辙,显然三人所使的是同一套武学,乔峰虽不知这套指法的名目,但看其手法刚劲,定然是少林寺中的一门绝技无疑。
三僧指法相同,功力也不相上下,未过十合,黄衣僧率先跳出圈外,大喊:
“且慢!你们是谁?这套‘多罗叶指’从哪里学来的?”
黑灰二僧也停住出手,互视一眼。
那灰衣僧率先哈哈笑道:
“大师猜不出在下是谁。在下却知道大师的法号定是玄澄,似大师这般震古烁今的武功,无愧于二百年来少林第一人的称号!”
黄衣僧一听此话,神色更为骇异,张口瞠目半天,才又说道:
“你如何知道小僧?莫不是止观寺的智光师兄?也不对啊!你不是出海寻药了么?再说就算你同玄慈师兄交好,他也不能传你我少林绝技啊!”
灰衣僧听他说话有些痴气,心中念道:近些年,少林寺中玄字辈的僧众里,不仅玄慈的名头越来越响,玄苦、玄悲、玄寂等也渐渐成了武林中的佼佼者,平日里处理江湖纷争,应付各路豪杰,多是这几个和尚出马。一来凭着少林寺的招牌,二来这几人也真有的惊人业艺,十几年下来,江湖中也还真没少林僧人解决不了的难题。可这玄澄和尚,江湖上毫无声名可言,武功却又如此之高,又是如此不通世故。我也是在寺内多日,偶然听到寺中僧人谈论,说是灵门方丈等寺中长老夸赞,玄澄学武天分之高,寺内二百年来绝无仅有。初时还不大相信,现在看来,天下之大,藏龙伏虎的英雄数不胜数,难保少林寺中就没有比这个玄澄更厉害的高手。无论如何,此人武功太高,留在寺中,对我所图之事大为不利,得想办法除去。
灰衣僧沉吟半晌,心头一动,忽然笑道:
“我不过是个四处游方的和尚,不曾听说过你所说的什么绝技不绝技,若是说我方才的指法,却是在我家的书阁中见到的,比起其他武功来,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的,称之为绝技未免太过。”
玄澄听闻此言,脸色大变,勃然道:
“你竟敢如此大言不惭!我明明在藏经阁外见你二人从阁内奔出,才尾随至此。若你家藏有我少林派绝技,何必鬼鬼祟祟偷入我寺中禁地。”
灰衣僧淡然道:
“红花白藕青荷叶,佛门原本是一家。和尚我途经宝刹,无非想进来见识下这天下武学滥觞的典藏,谁承想诸位大师竟如此的敝帚自珍,其实寺中所藏,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玄澄双手一攒,袖风鼓气,瞪着灰衣僧说道:
“你是说我少林武学算不得武林一绝?”
灰衣僧对玄澄的怒目而视并不以为意,仍是淡淡的说道:
“强则强矣,无一大成!若论克敌制胜,七十二门绝技任学其一,便已足够。昔时达摩祖师开宗立派之时,尚未有这七十二门绝技,便已奠定少林武学万世不拔之基,由此看来,这些所谓少林绝技,学的再多也未必管用,保不齐适得其反,于己有害也不一定。”
听闻此话,玄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念道:
“这人所言,倒是与那日藏经阁中的扫地老僧所言有些相似,可师尊长老都对我称道有嘉,寄予厚望,难道这些旁人的见识,比我派灵字辈大师还有见地?”
灰衣僧见他神色犹疑,更是进一步出言相讥:
“你若不信,不妨由在下领教一下大师的十二门绝技,看到底有用没用。”
说罢,也不待玄澄回答,右手食指凌虚点出。玄澄听得风声有异,不及细想,衣袖一拂使出“破衲功,”拦挡对方指力,谁料对方指力竟是霸道绝伦,一下便冲破玄澄袖上所附真气,带着袖子也被割成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