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五十二章 海市蜃楼鬼市（第1页）

第五十二章蜃楼鬼市

苗寨的圣湖之上，原本平静的水面宛如一块巨大的绸缎，浮着的月光恰似洒落在绸缎上的碎银，熠熠生辉，却又透着几分诡异。那碎成银鳞般的月光，每一片竟都映着苏婉那似笑非笑的眉眼，仿佛她正躲在暗处，窥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黄小九的九尾鬼火如灵动的精灵，轻轻掠过湖面，瞬间惊起成群的萤火虫。这些萤火虫在夜空中翩翩起舞，闪烁的光点竟渐渐拼出了二十年前的实验日志，一行行模糊的字迹在诉说着那段黑暗而隐秘的过往。

白璃的银发如瀑布般垂落在湖水中，发梢不经意间缠住了沉底的玻璃器皿。随着她轻微的动作，玻璃器皿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咚”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仿佛唤醒了沉睡在湖底的恶魔——尸蟞群。只见无数尸蟞如黑色的潮水般涌来，它们扭动着身躯，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这他娘是痋婆的嫁妆池！”黄小九嘴里叼着根芦苇管，奋力浮上水面。此时的它，油亮的皮毛上沾满了发光的藻类，在鬼火的映照下，宛如披上了一件奇异的彩衣。它抖了抖身子，水珠飞溅，大声叫嚷道：“底下铺的全是林家的房梁木！”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涉水走向湖心。湖水冰冷刺骨，水草缠住脚踝的触感，像极了当年实验室里冰冷的输液管，那种熟悉而又令人恐惧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当湖水漫过腰际时，水面突然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迅速凝结成一面巨大的冰镜。镜中呈现出一幅骇人的画面：我身着白大褂，表情冷漠，正将针管缓缓扎进白璃的颈动脉。她腕间的镣铐随着身体的挣扎，发出“叮当”的声响，后背的咒文渗出金血，在镜面上绘出神秘而诡异的卦象。

就在这时，苗疆少女手中的银锁突然挣脱她的掌控，直直沉入湖底。紧接着，锁链拖拽的沉闷声响在湖底回荡，整座圣湖开始以逆时针方向缓缓旋转。湖心处，一座青铜楼阁如幽灵般缓缓升起。楼阁的檐角风铃竟是蜷缩的婴尸形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若有若无的呜咽声。窗棂间垂落的红绸，仿佛被无数鲜血浸泡过，浸满了令人作呕的尸油。每扇雕花木门都雕刻着林氏祖宅的样式，却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将往昔的繁华与如今的诡异交织在了一起。

“是蜃楼鬼市。。。”白璃的指尖迅速凝出冰晶，那冰晶闪烁着寒光。然而，当她的指尖触及门环的瞬间，冰晶却如脆弱的玻璃般崩碎。她神色凝重，低声说道：“苏婉把实验室炼成了幻境。”

黄小九伸出爪子，刚轻轻推开那扇朱漆大门，门缝里便突然涌出带着福尔马林刺鼻味道的雾气。雾气弥漫开来，仿佛一层厚重的帷幕，将前方的景象笼罩其中。雾气中，百具冰棺若隐若现，棺盖的玻璃上结着厚厚的霜花，只能隐约看见每具棺椁里都躺着不同年龄的白璃。在最小的那具冰棺里，婴孩的后颈已经刺着诡异的咒文，那咒文仿佛是命运的枷锁，锁住了白璃悲惨的一生。

“第七十二号实验体。”苗疆少女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她缓缓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的刺青——与冰棺上的编号竟完全相同。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轻声说道：“我们是被废弃的残次品。”

踏入鬼市，街道两旁的灯笼突然亮起。那灯罩竟是用人皮绷制而成，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质感。灯穗上串着的指骨，在风中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又恐怖的声响。当我们的脚踏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一个个湿脚印时，那些脚印竟突然渗出黑血，渐渐凝成苏婉的剪影。她的剪影扭曲而诡异，正在嘲笑我们的闯入。

黄小九的尾巴不经意间扫过路边的货摊，货摊上的陶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陶罐里腌制的眼球“砰”地炸开，溅出的汁液带着实验室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白璃忽然脚步踉跄，伸手扶住药铺的门柱。柜台后的骷髅掌柜正专心致志地研磨药材，石臼里竟混着金蚕蛊与我的胎发。她颤抖的指尖轻轻抚过药柜的抽屉，每个抽屉的铜环上都拴着一块实验室的门牌，诉说着这里与实验室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归三钱，忘忧草二两。。。”骷髅掌柜突然用一种尖锐而又怪异的声音唱起药方，空洞的眼窝缓缓转向我，“再加林公子心头血做药引——”

黄小九怒目圆睁，一爪子狠狠拍碎了骷髅头。颅骨里滚出一枚青铜钥匙，“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就在钥匙插入地面的瞬间，整条街道的地砖如被触动机关般纷纷翻转，露出底下流淌着的尸液河。尸液河面上漂着一本本实验记录本，泛黄的纸页上画满了白璃被解剖的素描，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残忍与血腥。

苗疆少女的银锁突然发出一阵悲鸣，声音凄厉而哀伤。她惊恐地拽着我，匆忙躲进染坊。然而，染坊里悬挂的布匹却突然如活物般裹住白璃。那些靛蓝染布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符咒，遇水后瞬间渗出朱砂，在白璃的嫁衣上绘出新的枷锁纹。染缸里缓缓浮出苏婉的脸，她伸出舌头，舔着染液，轻笑着说道：“好弟弟，这颜色衬她吗？”

鬼市的尽头传来阵阵傩戏鼓点，那鼓点声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牵引着我们的脚步。我们顺着声响，不顾一切地闯进祠堂。供桌上摆放的并非牌位，而是二十支装着淡黄液体的针管，在微弱的光线下，液体闪烁着诡异的光泽。梁柱间悬着的红绸突然如蛇般舞动起来，迅速勒住白璃的脖颈，将她高高吊上房梁——这场景，竟与她记忆中实验室的拘束场景一模一样。

“破！”我怒喝一声，毫不犹豫地掷出冰刃，寒光一闪，冰刃精准地斩断红绸。白璃从空中跌落，慌乱中扯下神龛的帷幔，露出后面的等身铜镜。镜中映出的我穿着实验服，手中的手术刀正滴着金血。而此刻，真正的痛楚却来自心口，阴阳蛊在血脉中如沸水般翻腾，想要冲破我的身体。

黄小九见状，突然“嗖”地窜上供桌，对着针管一阵疯狂啃咬：“装神弄鬼！”玻璃碎片割破了它的爪子，鲜血滴落。奇异的是，它的血竟让铜镜产生了丝丝裂纹。镜中画面开始碎裂重组，渐渐地，显出圣湖真正的模样——湖底沉着百具青铜椁，每具都连着输血管，通向中央的冰棺，那冰棺宛如恶魔的心脏，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苗疆少女突然脸色惨白，跪地呕吐起来。吐出的竟是一条条蠕动的水蛭，令人作呕。她腕间的银锁彻底崩断，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她惊恐地喊道：“我们都在。。。循环里。。。”

就在这时，鬼市开始剧烈崩塌。苏婉的亡魂如潮水般从每道裂缝中溢出，她伸出腐烂的指尖，轻轻一点，那些冰棺中的白璃克隆体纷纷睁眼，眼神空洞而诡异。黄小九的九尾突然燃起青焰，火光照亮了祠堂地砖下的暗道——暗道墙壁嵌满玻璃罐，泡着不同年龄段的我，脐带都连接着中央的青铜鼎，那场景仿佛是一场噩梦。

白璃的金瞳突然恢复清明，她眼神坚定，猛地扯下嫁衣，奋力掷向铜镜。布料在触及镜面的瞬间，竟凝成锋利的冰刃，如同一道闪电，将幻象劈成两半。我们坠入暗道的瞬间，听见苏婉的尖叫与玻璃碎裂声混成诡异的傩戏唱腔，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丧歌。

暗河湍急的水流中漂浮着各种实验废料，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黄小九费力地扒着一块电路板当作浮板，尾巴尖紧紧勾住我的腰带，大声喊道：“看前面！”

溶洞尽头透着一丝月光，仿佛是黑暗中的希望之光。石壁上垂落的藤蔓交织在一起，竟组成了一个神秘的卦象。当白璃的银发缠住藤蔓时，那些枝叶突然疯狂暴长，如同有力的手臂，将我们拽出水面——眼前，二十年前实验室的废墟赫然矗立在悬崖边，每扇破窗都探出苏婉腐烂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