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七十八章 血蛊终章（第1页）

血池蒸腾的腥气裹挟着野杜鹃的甜腻，宛如毒蛇般钻入鼻腔。我死死盯着阿秀脖颈处渗出的七彩蛊液，那诡异的色彩不断变幻，恍若一条活物在皮肤下游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及笄那年的模样在脑海中愈发清晰。那时的她，蹲在嫩绿的茶田里，用凤仙花汁染红的指尖轻轻拂开鬓角碎发，眉眼弯弯，笑意盈盈，说要给我绣个鸳鸯荷包。可如今，那抹娇艳的嫣红却成了致命的符咒，仿佛在嘲笑命运的无常。

“林哥。。。”阿秀向前迈出半步，绣鞋精准地碾碎池边扭动的蜈蚣，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她的声音柔得像裹着蜜，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来喝交杯酒啊。。。”她手中的青铜盅泛着尸油般的幽光，盅内的酒液浑浊不堪，泡着一对交颈的蛊虫。那蛊虫背甲上，赫然刻着林氏族徽，暗红的纹路仿佛是用鲜血所绘。

黄小九的秃尾巴突然卷住我的腰，力道大得让我生疼。“这婆娘身上有痋婆的尸臭味！”它尖着嗓子嘶吼，爪子狠狠拍碎一盏河灯。灯芯里蜷缩的婴尸炸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就在这时，我瞥见阿秀后颈的冰莲咒文，那纹路与白璃残影消散前的印记竟如出一辙！

“双子血祭。。。”血池突然剧烈沸腾，暗红色的血水不断翻涌，吴双生的焦尸缓缓自池底浮起。那焦黑的身躯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孔洞，无数蛊虫正从中钻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簌簌”声。“是时候了！”吴双生的声音仿佛从九幽之地传来，空洞而又阴森。

我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油纸包，发硬的麦芽糖块硌得掌心发疼。记忆中，那是儿时与阿秀最珍贵的甜蜜回忆。当糖块坠入血池的刹那，整座洞窟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七十二盏河灯齐齐调转方向，灯穗缠着的红绳仿佛活物般突然暴长，如毒蛇般向我缠来，将我捆向池心的青铜祭坛。

“夜儿！”

白璃的残影突然凝实。她银发飞扬，如月光般清冷，绞断红绳的瞬间，嫁衣残片在蛊群中翻飞，宛如破碎的蝶。阿秀的银项圈突然炸开，翡翠碎片在空中急速旋转，竟拼出苗寨地图。而在禁地深处的裂缝里，县令的官轿赫然显现，轿帘无风自动，隐隐透出一股摄人的威压。

“原来你才是。。。”我抄起祭坛上的桃木剑，剑穗上坠着的铜钱刻着官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当年契约的见证人！”

县令的虚影缓缓自轿中走出，蟒袍上的补子爬满蛊虫，每一只都在蠕动，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罪孽。“林公子，令祖用三百童男换龙脉时，可没这般硬气。”他阴笑着，袖中抖出一卷泛黄契书。朱砂大印旁，按着一个带血的指模——那拇指残缺的印记，正是我八岁那年被柴刀所伤留下的！

黄小九的狐火突然暴涨，照亮了整个洞窟。“老子烧了这吃人的契！”它怒吼着，火焰如巨龙般扑向纸页。然而，火焰触及纸页的刹那，血池中伸出无数缠着红线的骨手，骨节扭曲，指甲漆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阿秀突然发出凄厉尖叫，声音撕心裂肺，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她的嫁衣下摆散成万千赤练蛊，每只蛊虫背甲都嵌着林家祖坟的泥土，暗红与土黄交织，诡异而又恐怖。

“破阵眼！”白璃的银发缠住我的手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与决绝。冰莲咒文自我胎记剥离，化作金刃刺入阿秀心口。喷溅的蛊液里，我望见她瞳孔深处最后的清明，那一抹纯净与周围的血腥形成鲜明对比。“林哥。。。晒药台下。。。”

血池轰然炸裂，巨大的气浪如飓风般袭来。我们被掀飞的瞬间，我下意识伸手，接住阿秀瘫软的身子。她颤抖着扯下银耳坠，坠芯里藏着粒麦芽糖——正是那年我偷塞进她竹篓的定情信物！“东南。。。古茶树。。。”阿秀的指尖在我掌心画符，每一笔都无比艰难，“真正的。。。”

蛊毒发作的剧痛如潮水般涌来，掐断了她未说完的话语。她的身躯在我怀中迅速化作飞灰，那熟悉的面容渐渐模糊。灰烬里浮出半枚玉珏，泛着温润的光泽。黄小九叼着玉珏撞向祭坛，青光中浮现的密道尽头，整片古茶树林正在熊熊燃烧，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丙字号茶田！”白璃的残影愈发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第三棵树下。。。”

焦土中突起的青石碑上，祖父的字迹混着血渍，歪歪扭扭却又透着一股坚定：“林氏崇岳愧对苍生，今以残躯镇痋婆于此。。。”碑底压着的褪色肚兜，正是我周岁时穿的那件！布料上的针脚参差不齐，却饱含着深深的爱意。

“原来祖父。。。”我摩挲着肚兜上的歪扭针脚，阿娘灯下缝衣的背影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原来一切都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古茶树突然爆出嫩芽，嫩绿的新芽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生机勃勃。当我的血渗入树根时，整座苗寨地动山摇，地面裂开一道道巨大的缝隙。县令的官轿在裂缝中坠落，他最后的嘶吼混着瓦砾倾覆：“双生咒未破。。。林家世代。。。”那声音充满了不甘与怨恨，渐渐消失在尘埃之中。

晨曦刺破浓雾时，黄小九刨出个陶罐。罐底铺着阿秀的绝笔信，褪色的字迹被泪水晕开，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思念与遗憾：“林哥，晒药台第三块砖下有你要的。。。”

我们重返废墟时，青砖下的暗格里躺着对银镯。内侧刻着的生辰八字让天地倒悬——我真正的生辰，竟比族谱记载早了整整三日！这其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河面突然漂来盏碧绿河灯。灯芯蜷缩的婴尸突然睁眼，那漆黑的瞳孔中映着祠堂偏殿——供桌上新添的灵牌朱砂未干，赫然写着“林氏双生之女”！新的谜团又在眼前展开，而我知道，这场与命运的抗争，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