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成为山。”
“高耸的,永远屹立不倒的、山。”
濒死之际,他用虚弱的气音在我耳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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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檐将五指合拢盖在玻璃窗上,半晌,他再将手拿起时,那窗上已留下了他的手掌印。细密的水雾湿了他的掌心,他却经由那处空缺,看向了暴雨中撑着赤红油纸伞走动的怪物。
“到处是怪物……”戚檐含笑打量着,还要伸指点点文侪,“你看,外头雨下得好大哦。”
“看?大哥,渭止的梅雨还不够你看的吗?还是说这鬼地方的雨更有意思?”文侪骂骂咧咧地将纸笔在窗边那张长方木桌上搁下,“活是总不干的,懒是一定要偷的,速战速决它不好么?非得讨千百回死罪受做什么?”
“哎呦,我在思考嘛,怎么又生气啦?”
戚檐没坐下,单咬下一粗头记号笔的盖,在桌上一张皱巴巴的白纸上留下颇潇洒的字迹。待把思绪整理清楚了,他才仰首同文侪说:“咱们来答题吧?”
“哪题?你说,我来写。”文侪说着夺了他手里的笔。
“你就不怕我答错?”
“答错就答错,哪可能每回都能一次便答对。再说看你模样,也不像认真样子,估摸着也是想随意试它一回。”
“你都知道我十有八九会答错,你还帮我答,你心疼我啊?”戚檐笑得合不拢嘴。
“怕你被电傻了。”文侪勾着笔不给他拿,只还分了些余力去整理桌上散乱的稿纸。
“哎呦,直说嘛!我也舍不得你被电呢。”
“废话少说!麻溜点张嘴,文本稿我来整理。”文侪将一沓草稿纸滚作一团,敲了戚檐的脑袋。
“今天先试试谜题二与谜题四吧。”
文侪点头,在纸上默下谜题——【贰、我连根砍了近枯死的老树,计画建座大宅邸。】
“这道题的用词引导性很强,‘根’本就常常同诸类血缘纽带相联系,还加上了限定词‘枯死’。从浅显之处入手,这很难不叫人联想到钱柏出了车祸的双亲。若要对这谜语加以解释的话,应该是钱柏为了‘大宅邸’而牺牲了自己的父母,更准确而言,便是钱柏奔波于事业、信仰、目标一类东西,而忽视了父母赡养与事故治疗,说得浮夸些,可不就是用父母的生命换取了追求事业与信仰的时间。”
文侪嚼了几遍他的话,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这才落笔——
【解:钱柏为了心中理想而疏于照料父母,间接致使父母因医治不及时而死亡。】
在文侪写下最后一个字时,便有预感那答案是错的,可即便他一停笔就咬紧牙关,电流穿心而过时,他还是没能忍下呜咽。
然文侪不停抽搐的手很快被戚檐握稳了,那平素吊儿郎当的小子这会也没看向文侪,他只是默默承受着余劲无穷的电流,看向了窗外的暴雨与被雨雾模糊开的红伞。
“下回换我。”
戚檐正经说话时,嗓音比平日掐着哼唧时要低沉好些。
在完全感受不到电流后,戚檐才松开文侪的手。温热的大掌顺势轻轻搓了搓文侪的后脑勺,并不如往日那般向上触碰狐耳。
文侪只又抽了张白纸,自顾自默下谜底——【肆、今晨雨骤,然海面风平浪静,不见游鱼。】
“今日是我们第二回瞧见风平浪静的海面,但也是雨停后才碰见的。据这几轮……据这两轮的观察,雨急时,浪别说静了,反而要拱天。因此其中的‘雨’大概只能是喻指。而所谓的‘游鱼’,目前被纳入猜测范围的东西也不少。其一,海底石碑,由于我们于风平浪静的早晨看见了石碑,不符合题目所要求的环境状态,所以排除;其二,人;其三,怪物。第二点和第三点可能性都算大。此外‘不见’有两种可能,被动消失与主动消失。——我先试试我最怀疑的一种可能吧。”
那戚檐忽而委屈巴巴地压低身子,仰视起文侪:“哥哥,给我笔嘛。”
文侪见状险些背过气去,出于对不把笔给戚檐,他会变本加厉的忧虑,文侪忙将笔递了过去。
戚檐这才收敛了矫揉造作的姿态,笑着起笔。
【解:工厂发生严重事故,造成工人大规模死亡,工厂人数骤减。】
他答完题便静静等待电流的到来。文侪回头去瞧他,只见戚檐陡然扶住窗沿,额前冷汗倏地顺着脸颊滑落。
眼见那人嘴唇打颤,文侪禁不住小声嘟囔:“早说让我来了。”
可直起身后的戚檐却是目不转睛盯住了文侪,那目光还很不和善。
“干嘛瞪我?觉得疼吧?”
“疼。”戚檐挪开目光,收回了叫人脊背发寒的冷意,“所以下次别再自己来了。”
文侪没心思去猜他又怎么了,只在他要往外走时,猛地扯住了他的黑袍:“咱们得去酒窖走一遭,上轮不还背下个编号么?我见先前那里摆的高升酒是专供梁桉祭祀用的,所以想去看看这会那梁桉还没入住,酒窖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背对着他的戚檐闻言扯出个没心没肺的笑脸,说:“好啊,我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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