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剔骨,葬玉棺,起死人,肉白骨。”
男人拈着狐狸的碎骨,洒进了玉棺里。
——————
“我做了一场梦。”文侪说,“那梦好荒唐,可我忘不掉。”
***
孩子从山沟里抱回一只小白狐狸。
那狐狸是个妖怪,生着狐耳与尾巴,却同样生得人身人面。家里人都劝他趁早扔了,可男孩不肯。
孩子很快长成个健壮男人,只是日子过得很是苦。
邻里多讥嘲,说男人为白狐所惑,命里困厄。
男人抱着他的狐狸,不以为然。
奈何众口铄金,男人寡不敌众。
阴晦雨夜,他还是抱着雪白的狐狸离开故乡。
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山里多了口玉棺。
不见狐狸,也不见男人。
***
洞穴里头晦暗不已,仅有几盏油灯在烧着命。
文侪睁开眼,在能清晰感受到血液于血管之中流淌时,他记起一个男人与狐狸的故事。
故事很长,很单调,却不平凡。
那故事走完,他也像是走尽了一生。
他很快便擦去面上不知何时落下的两行清泪,在触及九条白尾时确信了自己便是故事里头那只狐狸,而眼前倒在床上的,就是那个男人。
他不多时便想起了男人的名字——“钱柏”。
这阴梦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当他确信自己是只狐狸时,他便不会再为之茫然不解。
他既不会问自己为何知道男人的名字,也不会再怀疑面前发生的一切是真是假,他只会深信这世上有那么一个足以叫他心甘情愿以命换命的恩人。
此刻那男人受了伤,奄奄一息,文侪的身体自觉动了起来,他死命摁住男人腹部的伤口,声嘶力竭地喊起来:“董哥!快些拿绷带来!”
急促忙乱的脚步声蓦然入耳,董枝嘴里叼着绷带膏药诸类,手上端着烧了热水的盆。未尝料到,他带着那些东西冲来时,却叫地上隆起的一个石子给拌着了,膝盖磕在尖石子上,划拉开一条大口子。
热水泼了一地,那些烫好的剪子钳子也都滚落在地。
他狼狈地爬起身,眼泪却先比血先流了出来。
“董哥……”文侪松了那正发著烧的男人的手,赶忙去搀他。
可那人却不要他扶,只跪着去拢那些散落四处的刀具。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末了却把咬出血的唇松了。
血淋淋的双膝跪在满是碎石的沙地上,董枝揪住文侪的白袍,哭道:“阿侪,那子|弹进得太深,他的肝脏已经裂了,我一摸肋骨,也断了好些……”
文侪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似乎要跳至极限,然后猛然破裂开,飞溅出淋漓而触目惊心的血浆。
“当、真没救了么?”文侪的心里为一股难以承受的悲伤涌潮所卷袭,浓烈的感情就要喷薄而出,他似乎已不再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