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晴和女孩一起下楼,到别院里去。晚霞像一杯加了蝶豆花的橘子汽水,喝下去的每个人都能成为朋友。六七个女人在院子中央支了烧烤架和露营桌,烤肉的油香能高高飘进二楼敞开的窗子里,隔得老远就能听到她们谈笑,其中老板的笑声格外有辨识度:“我亏什么,买肉的钱都是你们付的。我坐在这儿吃现成的,过得不要太滋润。”
“手机放一放。你看着火,我去拿调料。”
“我在看时政板块的推送。五月份竞选,我肯定要把票投给颜璧人。”
“我们几个老阿姨会不会太吵了,新来的小妹妹们都吓得不敢过来。”
“你们两个要吃吗?”
隔着油烟和飞扬的炭火星子,中午见的那位弹吉他的女人,遥遥地朝她俩招手:“一起吃点吧?老板很爱搞BBQ啦,用你们的住宿费买的吊龙和牛舌,不吃白不吃,羊毛出在羊身上。”一圈女人哄笑,坐在折叠椅里的老板一拍大腿,“我这是好客好不好!”
“快来坐啊!肉烤好了!”
缠着创可贴的手指动了动,容晚晴在自己脸上摸到笑容。她问自己的新室友:“想不想去?”女孩踌躇着挨近她,她低声补充了一句,“我们也可以回房间去,吃点别的,我陪你;又或者,你想一个人呆着——”
她们坐到露营桌边,拘谨地夹紧双肩。两只刚从塑料包装里拆出来的一次性碟子里摞着几片烤肉,最下面的火候没掌控好,焦了半边。“不好意思哈!”烧烤架前掌厨的女人说,“刚上手不太熟练,有点儿糊,新烤出来这批挺好……”
容晚晴压住被风吹乱的头发,带头提起筷子,卷起肉片塞进嘴里。
“好吃!”
素昧平生的女人们从背负着各自的过往,前程,不太好的现状也没太坏的际遇来到这里,相聚在这张六人座餐桌旁,共同吃了一顿晚饭。吃完天刚见黑,有人提议续摊,撤掉餐桌,搬来一箱啤酒,容晚晴和室友不喝,年纪稍大的女人们便像哄小孩似的、给了她们几支仙女棒,让她俩“放着玩儿”。
容晚晴哭笑不得。
坐在旅社门前的台阶上,点燃手持烟花,海葵状的冷焰并不伤人,触及掌心也不觉烫手,而那一刻,明明拿的不是焚香,她却无意间听到室友轻声许下愿望:“希望身体健康。
“希望这次复查的结果不要恶化。
“希望妈妈少些烦恼。”
焰火的冷光中,她和女孩对上视线。两个人都笑。她数了数手头还没燃放的仙女棒,给哥哥许一个,给护林员爷爷许一个,给曾姐许一个,给小麦许一个——没了。
没有阿百的份了。怎么办?
她把留给简脉的那支仙女棒点燃,口中碎碎念:“阿百呀你自求多福吧。
“祝我哥幸福!”
睡在车里那晚,正在看烟火时,虞百禁蓦地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我。”
“我。”我上赶着认领。“骂了我什么?”他问。
“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他捂住了额头。
“骂就骂,讲得这么浪漫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