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惨白,其他人的脸色比她好不了多少。
刚才被吓得因为控制不住了手脚的力道,从而撕裂了她衣裳的崔太监这时还缩在她的身后。
「孙女医,你看她这是……」年纪大的崔太监是几人之中被吓得最惊慌的,他双手还紧紧抓着孙珍娘的手臂。
孙珍娘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下屋里的其他人,个个都被吓得惊魂未定,这时挤成一团缩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她身上,所有人都盯着躺在床上的人。
孙珍娘抽了抽手肘,避开了崔太监的手:「崔掌事,你这样抓着我,我又怎么能去看卉童。」
「欸,」崔掌事这才缩回手,还把孙珍娘往床边推了推,「那你快过去看看卉童。」
孙珍娘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床上侧头还睁大着眼睛的人,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一手拢紧着腹部的衣裳,一手去探对方的手腕。
她皱着眉诊脉,松开后,又去探对方另一只手腕,紧接着伸手去探鼻息。
床上躺着的人,瘫着手脚,胸膛不见起伏,已然气绝,眼睛却还睁着,这是死不瞑目。
孙珍娘收回手,淡然对崔掌事说:「卉童是掌事买来的人,也就不用禀明大人了。」
教坊司里大多都是充遣为奴的罪臣女眷,是属于宫廷的乐户,人若死了需要禀报上去。
「哎!」崔掌事知道人死了,倒是不害怕了,却像是悔不当初地一拍大腿嚎道,「个蠢货死……」
他这突兀而刺耳的一声嚷,又把燕惜妤吵醒了。
上一息还躺在床上的人,这一息忽地就扑了过来,瞪着眼睛披着乱发,就像是被厉鬼上了身般!
崔掌事那声骂还卡在嗓子里,人已和其他人一起连滚带爬逃出了门去。
孙珍娘也跟着跑,她跑的时候始终没有松开拢紧着衣裳的手。
几人跑到院中的鱼池边,见了头顶上的日头,这才敢停下脚步。
年纪最小的春苗胆子最大,她回头走了几步,然后一捂嘴:「卉童姐姐又倒下了!」
其他人听了,站定没动,却又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屋里的情况。
「这回该是真死了吧?」
「该是死透了!哪能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
「难不成真是鬼上身?!!」
她们不怕死人,在这教坊司里,有哪天不死人的。可是像这样死了又活丶活了又死的人,她们却是头次见到。
崔掌事心惊肉跳地又去推孙珍娘:「孙珍娘,你是菩萨座下的女僧,你快去看看!」
身穿僧袍头戴僧帽的孙珍娘看了他一眼,抬脚走了回去,她的小徒双手抱着药匣跟在身后。
屋里的桌边趴着一个人,旁边还倒了一张圆墩凳。
小徒站在门边不敢再往里走了。
她自小被爹娘丢在庵堂外,庵堂的女僧将她养大,后来跟着师父学了医术。看着师父医治了很多人,却从来没见过这种死了又活丶活了又死的人。
她怕啊!!
孙珍娘自己走了进来,地上的人还趴着,侧脸贴着地面,瞪大着眼睛。
孙珍娘屈膝弯腰诊脉,又探了鼻息,这次还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探向了对方颈间的人迎脉。
随后,她缓缓收手站了起来。
地上的人睁着眼,有几缕散乱的头发就在唇上,可这人已经死了,离鼻尖不到半个指节的头发纹丝不动。
终究是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