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前仍垂着几绺子头发,湿漉漉的搭在眉间,他随手往后拨了拨,垂眼笑着看她,“你怎么还没睡?”
陈朝瑶怔了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来看一眼你。”
说是看一眼,她却抬脚直愣愣的就要往里走。
李珩侧身让了让,抬手按亮了墙上的顶灯开关。
暖黄的灯光倏地落下来,灰蒙蒙的夜色退出去。
她踩着那片暖光进了屋,挨着他肩膀要绕过去的时候才想起把手里的玻璃杯递给他,“把这个喝了吧,温度刚好。”
“嗯。”他点头接过去,指间带着细碎的水珠擦过她的手指,凉丝丝的。
像有只小虫子轻咬了一下,叫他碰着的地方一麻,她猛地收回手,掐着手指将那点湿意捻散了。
李珩顺手关上门,“咔哒”一声轻响,独属于夜晚的风声虫鸣被彻底隔在了外头,房间里静到能听见怦怦涨起来的心跳。
这实在像是某种私密剧情的开端,陈朝瑶咬着唇上的一块软肉,忍不住在心里胡思乱想。
李珩无知无觉地转了身,手里端着那个玻璃杯,边喝边往桌边走,嘴里含含糊糊地问她:“你是要在我这坐一会儿?”
“嗯……”陈朝瑶嗓子眼里含混地一声低响,视线落在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上,禁不住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他的卧室和她的是挨着的,两间房一样的朝向一样的布置,屋里的窗帘地毯甚或某些小摆件都是陈朝瑶挑着买来或定制的情侣款式,只因为回来住的时间不多,所以生活的痕迹并不算太重。
此时靠墙的书桌上台灯还亮着,桌上摊着几张试卷,用一只黑笔压着卷边,旁边还有一只拧了盖儿的红笔。
李珩放下杯子,拉开桌边的椅子坐下,拿起那只红笔在指间随意转了转,“那你在床上坐吧,我先改一下错题。”
陈朝瑶看着他湿漉漉的发梢,表情无奈,“头发还湿着呢。”
李珩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抬手揪了揪发尾,笑一声,“我忘了。”
陈朝瑶从墙柜上拿出吹风机走过去,手指轻柔地穿过他发间,“记得要及时吹头发啊,老这样湿着不管以后容易犯头疼的。”
李珩咬着笔尖应了声“嗯”。
陈朝瑶叹口气,他一贯对这些细节上的东西不太在意,此时应得乖,转眼依旧是老样子,为此陈朝瑶得时时刻刻叮嘱着他。
她本不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对自己的一些事儿尚且说不上太上心,可现在事无巨细都要替他想着,脑子里总崩着一根弦,他轻轻一拉就断。
以至于公司里的那群姑娘都在八卦陈总是不是抱了个儿子回来养,这样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就连落一场雨都要巴巴地打个电话让打好伞别淋着了。
他自小过得独立,但大概是她宠溺太过的缘故,他倒被惯出了几分小孩儿脾气,有时候有点儿蛮不讲理的任性,可越这样,越是让她心疼。
电吹风呜呜低响,陈朝瑶细细地捋着他的发,将上头浸着的水珠一缕缕拧到手心里。
他的长相偏凌厉,头发却意外的很软,与眉眼一样,是墨一般浓稠的黑色,被热风卷着轻轻颤动。
他支着胳膊在桌子上,宽阔的肩背将睡衣边角撑得很开,隐约能见着肌肉起伏的轮廓。
陈朝瑶从上往下看过去一眼,轻声问:“怎么不明天再改呢?今天都很晚了。”
李珩手上的笔没停,鲜红的水墨沁入纸面,勾出一个个板板正正的字。
“不弄明白睡不好,”他委委屈屈地感慨:“再也不想一晚上都在梦里解题了,解又解不出来。”
陈朝瑶又好笑又心疼,“有什么弄不明白的可以问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