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没想到别的,霍斯景总算住了口。转头,却见如雨手里空空,霍斯景拧着眉毛,郁结难消。
“没东西要带走吗?”
这也换新的,那也换新的,有新的,谁还会留着不好用的旧的?如雨暗暗替沈卿岁高兴,面对霍斯景的疑惑,她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
她握着一只小布娃娃。
干干净净的,沾着沈卿岁的气息的布娃娃。
前世,他让沈卿岁回沉玉阁拿东西,她便拿了这只布娃娃。他没说什么,可看着沈卿岁晚上只抱着娃娃,怕他怕得很,一时火大,便把娃娃扔去烧了。
想到这里,他心口酸涩。
看着这只廉价布娃娃,仿佛看着一件稀世珍宝。
“回陛下,这只布娃娃是娘娘的心爱之物,抱着它,娘娘才睡得下。”
如雨打量着霍斯景的眼色,生怕他嫌沈卿岁矫情,要把娃娃一道扔了。
“好。”
沈卿岁入宫一年间,需留存之物只有两件。霍斯景拿过那只娃娃,比他的手大不了多少,却是能让沈卿岁心安的物件。
盒子里储发霉也舍不得喝的茶、压箱底藏的一点碎银、久未使用生锈的炭盆手炉和点不着的蜡烛,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在小屋里走的每一步,看的每一处,都仿佛在凌迟他的心。霍斯景走到窗前,捧起一张未抄写完的宣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他一看便知出自沈卿岁之手。
除了受刑,她还被罚抄写宫规。
她从小便当做贡给他的玩意儿长大,只认识几个字,更别提写了。手上还有伤,写的字更难以辨认。
前世,待沈卿岁的伤被医好后,霍斯景亲自检查她抄写的宫规,存心刁难她,以用心不专、蔑视圣威的罪名将她的手又打得红肿难耐。
回想当时,霍斯景悔不当初,手上使了几分劲,把宣纸捏得皱巴巴的。
“陛下息怒。娘娘这几日不曾停过抄写的,三日后必将交于您过目。”
沈卿岁的字本就不好看,霍斯景这幅模样,想必是气着了。如雨不敢替沈卿岁开脱,只得先稳住霍斯景的心神,至于三日后……
她不敢想。上一回沈卿岁才因为字丑被霍斯景罚了三十手板,这回能因沈卿岁生着病怜惜几分,她便感激不尽了。
“收下去,不用抄了,”被如雨这般忌惮,霍斯景苦笑一声,“本就不是她的错,此后的罚都免了。”
“谢陛下。”
如雨高兴极了,连忙撤走宣纸笔墨,生怕霍斯景改变主意,沈卿岁又会受皮肉之苦。
霍斯景强迫自己把屋里的每一处沈卿岁受苦的印记都刻进心里。他来到窗前,掀起粗劣的垫褥,在靠里的角落发现了一只掌心大小的囊袋。
“这是何物?”
他将囊袋悬在指尖,问如雨。
“奴婢不知。”
她从未见过这东西。霍斯景在床上翻到这只囊袋时,她也摸不着头脑。
“既是她的,等会儿一起拿走,”霍斯景心底有了答案,“你先替她收着。”
安排好一切,霍斯景从沉玉阁出来,便马不停蹄回到金宸殿。他轻手轻脚地坐到床边,床上的小人已退了烧,小脸煞白,毫无血色。
霍斯景将她搂进怀里,扶起她的脑袋,喂了些水。
他握上沈卿岁的手,轻轻抚过可怖的冻疮。霍斯景轻声祈祷着,俯身吻上她的手。
这一世,他的岁岁一定会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