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不惊。
一个败光祖上产业、靠盗窃孤寡老人钱财做筹码的赌徒落网,别指望靠交情翻身,死不足惜。
从牢狱回到衙署整理案卷再到坐上马车,已是暮霭沉沉,谢绍辰命车夫去往白日里经过的街市,却无一家售卖糯米蒸糕的摊位。
车夫提醒道:“世子有所不知,这边的街市一过傍晚,流动的商贩就会收摊。要想买到糯米蒸糕,可去其他街市看看。”
谢绍辰站在马车旁,宽袖、衣摆斜飞,翩翩出尘,引人视线。很少逛街市的他,身上少了烟火巷的气息,闻言只是一笑,满不在乎。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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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故意减半的叶茉盈,此时正倚在兰堂的罗汉床上书写心事,厚厚的本子泛了旧,承载了她太多的心事,本子的最后夹着一张画像,是她记忆中的少年,是初遇时少年的侧颜。
听仆人禀告说是世子回了府,她收起本子,跑到妆台前理了理散开的长发,随后俏生生站在明玕苑的月亮门前,等待归家的夫君,心里想的却是黏糊糊的糯米蒸糕。
可当她看见白衣胜雪的男子从廊道里走来,夜风盈袖,空空如也,期待的眉眼染上团团雾霭。
那人没有记着她的需求。
她迎上前,扫过谢绍辰垂落身侧的双手,又看向他的身后。
什么也没有。
“夫君回来了。”
不动声色掩起小小的失落,她抬起眼,嫣然一笑,可嘴角有些紧绷,幸好府中厮役各有各的忙碌,没人瞧见堂堂世子夫人会为了一包糕点愁眉苦脸。
谢绍辰有些好笑,可总归是不上心,没因她的小情绪有所触动。
“想吃蒸糕,吩咐后厨就是。”
“我不想吃了。”
“随你。”
叶茉盈更堵得慌了,闷头跟在男人身后,借着月光偷偷踩了一下男人的影子,又快速收回脚,以免被蕙馨苑的人瞧去,腹诽她不够稳重端庄。
可刚刚及笄没有受过高门礼教藩篱束缚的小姑娘,在礼仪上能有多十全十美?总会有些不合时宜的举动,若非婆母谈氏护着,注定耳根没个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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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办案了?”
二进院的正房,谈氏从车夫口中得知儿子今日的行程,好气又不解,多大的案子需要同知大人亲自出马?是不愿与新婚妻子相处吗?那为何当初宁愿忤逆宗亲长辈,也执意迎娶人家姑娘过门呢?
醉酒失态的弥补方式有很多,为何偏偏选择结亲?
深夜,月粲然,风纤纤,枝姌袅,鸟归巢。
沐浴过后的叶茉盈坐在喜床上,百无聊赖。自幼行医的她,自认不是清闲命。
她擅长女科医治,曾为先帝嫔妃调理过女科病症。
后宫女子仅有少数受宠,大多数无所事事,与流萤、星月相伴,挺得住的享清闲,挺不住的被闲愁吞噬,日渐枯萎,没了鲜活气。
叶茉盈看向对面的西卧,那人执笔从容,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她也该找些事做,不与闲愁作伴。
唯一擅长的是医术,亦是不可抛却的技艺。
叶茉盈歪倚在床柱上若有所思,看似呆滞,眸底却有簇簇江火微动,涟漪阵阵,为今后谋划着什么,连屋外的叩门声都没有察觉。
谢绍辰是被叩门声惊扰的,拉开门扉,就见小厮犇石一脸讪笑捧起瓷盅。
“世子,是大夫人让小奴送来的。”
“趁热喝。”
“小奴不打扰了。”
接过瓷盅的谢绍辰站在半敞的门前,一只手还搭在门扉的插槽上。
又是大补的参汤。
他合上门,随手落栓,转过身时,与出现在主卧房前的叶茉盈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