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背影消失的瞬间,几乎是重叠的,闫漪梅的名字在来电显示中亮起。
顾晏津脸上因为邵庭阳浮现的那点神色渐渐淡了下去,在电话接通时,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表情。
“有事吗?”
闫漪梅被他的语气冻了一下,之前准备的话一时间没能说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顾晏津这次的态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冷淡、更不耐烦。
就好像她打来的时机很不对一样。
“你在忙吗……”闫漪梅的声音有些小,听上去带着点畏怯,“看到妈妈发的信息了吗?我想着还是说得更清楚点,就打了电话。”
顾晏津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天,他忽然喊了句“妈”。
闫漪梅听见他说:“我还没有吃晚饭。”
她愣了愣,有点无措。
晏津这孩子懂事后就不怎么喜欢撒娇了,性子越来越孤僻,和他们也不是很亲,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憋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还算是尽了母亲关怀的话:“你的钱还够用吗?妈妈给你打一些,再帮你点个外卖好吗?你现在的住址在哪里,有想吃的吗?”
但顾晏津没回答她的话。
本来这句话也不是想对她说的。
他转移了话题,“我下个星期六回去。”
“下个星期六啊……行,行的,我和你爸都在家呢,有空的,你哥也不用上班。回头我叫阿姨把你房间打扫一下就是了。”闫漪梅说着,犹豫了一阵,“小邵……真不回来啊?”
顾晏津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他妈对邵庭阳也太关注了,上次打电话时就专门问了一句,这次竟然又问了。
顾晓钟自恃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氛围也浓厚,大儿子顾远辰虽然算不上有出息,但性格好、孝顺父母,早早地娶妻生子,走上了正确的路,小儿子虽然叛逆,但继承了他的才华,想来未来大有可为,因此十分得意。
却不想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大有可为的方向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顾晏津不仅叛逆地转班去学了艺术,现在还发展成了一个爱玩男人屁股的同性恋,具体是他玩还是别的男人玩他这些顾晓钟也不敢细想,横竖丢了他的脸。
他的这些想法,顾晏津都清清楚楚。
结婚几年来,每年他带邵庭阳回家,父母都不给好脸色。嫂子连句称呼都说不出口,生怕她的宝贝儿子和老公通过空气和声音传播也患上了同性恋的病症,顾晏津是她的小叔,是逃不掉的,而邵庭阳却可以当是个陌生人。
整个桌上也只有顾远辰、闫漪梅会和邵庭阳聊几句,前者不算热络,后者是怕尴尬。
不仅如此,每年回去吃年夜饭,还要面对着顾晓钟对他的挑刺和嘲讽,一年到头就见这一面,吃饭都不让人舒心。
而他老妈、亲生母亲闫漪梅女士更是一个字都不敢放,生怕说多了惹顾晓钟生气,父子俩再干起仗来,每次都和稀泥打太极。
就是这种恨不得邵庭阳明天凭空蒸发的关系,闫漪梅竟然问了他两次?
顾晏津心一下沉到谷底,他爸妈他最了解,八成是要背着他搞什么事。
但具体做什么,他又不知道。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顾晏津不耐道,“都结婚这么久了,你们能不能别闹腾了?这饭你们自己吃吧,我不回了,钱我回头打过去。”
“哎你先别挂!我们不干什么啊。”闫漪梅急急道,“真没有什么事,就是你生日到了,我和你爸都想你回来见一面。你也说你们俩都好了这么久了,晏津,说句老实话,要不是怕你爸生气,我是真愿意拿小邵当半个儿子看的。”
半个儿子……
顾晏津面色不屑。
“其实这事我也和你爸说了很多次,让他别干涉你们年轻人的活动,你爸后来也想开了一些,不那么固执了,所以我才问小邵回不回来吃饭,到时候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说出去也好听些,毕竟你也要到他家过年的,总不能让你在他家那儿丢了面子,是不是?”
闫漪梅的思维里,虽然没有问过,但也大概感觉到自己儿子是偏“儿媳妇”的存在,以前她是不愿意正视,但这都好几年了,她也努力说服自己接受。每次想到这件事,都担心顾晏津跟那家人闹矛盾、被瞧不起。
“你想多了。”顾晏津淡淡道。
他没有多解释什么,他知道闫漪梅听不进去,只是白费口舌而已。
“行,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她叹了口气,道:“他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你记得就成,等你回来你爸有件事想和你说……哎,下星期六,买了机票跟我说一声,我让你哥去接你。”
顾晏津没回应,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