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飘落在生锈的秋千架上时,林箴正站在一座孤儿院褪色的铁门前。
风里飘来童谣的片段,旋律熟悉得让他猛地心脏抽痛。
砖墙上爬山虎的阴影在午后阳光下缓慢爬行,那些叶片的轮廓像是无数停摆的钟表零件。
"哥哥你要进来吗?"
铁门吱呀着自动打开,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蹲在沙坑里,用一副清澈的眼眸看着他。
他手里握着的金属玩具泛着青铜的光泽,林箴的太阳穴突然感到一阵毫无来由的刺痛——那分明是地铁上见过的齿轮材质。
男孩仰起小脸的模样让林箴忍不住呼吸停滞。
那双漂亮的眼睛虹膜纹路如同精密啮合的齿轮组,左眼尾有颗暗红色小痣。
记忆深处有砂纸在摩擦的声音,却只刮起苍白的碎屑。
"这个送给你,哥哥。"男孩踮脚把发条鸟放在林箴掌心,然后开心的笑了起来。
金属的触感冰凉,鸟喙处凝结着类似于钟表油的淡蓝色液体。
当林箴本能地要拧动发条鸟背后的发条,鸟翼突然弹射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铜线,在空中织出全息投影的莫比乌斯环。
机械音从鸟腹腔中传出:"时间是一个环,我们终会再见。"
这是,周幕的声音。
林箴膝盖发软跪坐在沙地上,那些被重置的记忆如逆流的银沙,在意识的深处被不断冲刷出模糊的沟壑。
男孩的指尖点在林箴眉心的位置。
梧桐树的影子突然扭曲成钟摆的形状,沙坑里的细沙开始向上飘浮,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微型沙尘暴。
当沙粒碰撞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时,林箴清晰的看见了男孩身后浮现出重叠的虚影——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巨型铜门前调试着某种仪表,漫天飞散的齿轮群中,戴蓝羽耳环的身影正在淡化成光粒。
"小心铜锈。"男孩突然开口,声音中带有些金属碰撞,他的瞳孔收缩成钟表指针的形状,"它们会吃掉时间。"
他解开背带裤口袋,掏出的却不是糖果,而是一把沾着铜绿的钥匙。
钥匙柄雕刻着林箴口袋齿轮的镜像纹路。
发条鸟突然挣脱开林箴的手掌,箭矢般射向孤儿院的屋顶。
在它撞击风向标的瞬间,整座建筑的外墙开始慢慢剥落,露出内部青铜材质的骨架。
林箴这才发现所谓的砖墙不过是拟态外壳,那些"爬山虎"实则是沿着既定轨道滑动的齿轮链条。
震耳欲聋的金属摩擦声从地底传来。
操场中央的地面裂开一道菱形缺口,青铜门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生长。
门扉表面覆盖着蓝绿色的羽状铜锈,那些"羽毛"边缘不断滴落液态时间,在地面蚀刻出日晷般的环形凹槽。
发条鸟快速俯冲下来啄食铜锈,每啄击一次体型就膨胀数倍。
当它展开足有三米宽的机械羽翼时,林箴看见每片羽毛都是转动的钟表盘。
正午的阳光已经被金属羽翼折射成七彩的光谱,在铜门上投射出巨大的齿轮阴影。
"快走!"男孩猛地推了林箴一把,林箴毫无征兆被推出去数米之远。
男孩颈后的皮肤突然皲裂,露出下方精密的齿轮结构。
铜门此刻已生长到五米之高,门缝里渗出沥青状的黑暗,正在吞噬周围的光线。
林箴转身狂奔时,口袋里的钥匙与齿轮发生了共振反应。
孤儿院的景物开始像素化,梧桐树褪色成二维的剪影。
在意识被抽离前的刹那,他听见两个重叠的声音同时响起——是成年周幕在说"抓住锚点",以及男孩带着机械杂音的警告:"别相信铜门里的倒影!"
回到公寓时已是深夜。
林箴颤抖着摊开手掌,发条鸟不知何时回到了口袋里。
在台灯下仔细端详,他发现鸟爪内侧刻着微缩版的世界线方程,而那个神秘的男孩,此刻正在窗外悬停的齿轮雨里对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