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过得怎么样,去了哪些地方,买了什么东西?”
“什么也没买,就去看了好几个教堂。还遇到一个外国的神婆,跟我胡说八道。”楼越挣脱谭啸龙的手,对镜梳着头发。
谭啸龙从后面抱住她,用胡茬蹭她的脖根:“我们中国人要拜中国的神仙。这才灵验。明天,我们一起去妈祖阁吧。”
能力
很久以前,谭啸龙认为女人有两种,他睡得到的和他睡不到的,其中的决定性要素无非是那些女人是否待价而沽,是否看得起他。如果看不起,那肯定是因为他没钱。后来他有钱了,他发现,在商海以小搏大,在灰色地带险中求财,下场去撬动规则,操控游戏,看须臾之间财富翻数十倍,这些可比那事儿刺激多了。这种高层次的游戏,需要人脉和钱,但本质依然是赌,赌的是胆量和见识。
谭啸龙从小就见惯了赌。在老街区,因赌博而家破人亡的事情并不罕见。谭啸龙自己的爹就剁了一节小拇指,但包扎的伤口还在渗血,人又坐回到了牌桌前,戒赌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他爹把家底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母亲可能不会那么早就走了。他应该恨透赌博了才是。可行走江湖站稳脚跟后,谭啸龙做起了赌场。
他的客户群体不一样。谭啸龙交往的那些官员对于收钱是很敏感的。只是多交个朋友,吃个饭而已嘛,不喜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那就移步楼上喝喝茶、“消消食”,顺便上桌玩两把。小赌怡情,不当真的,筹码就是个道具而已。茶是好茶,有的雅士是为了这口茶而留下的。赢了是他们的,输了也不做数。剩下的筹码留着用。于是他们来了再来,即使谭啸龙不总在场,也都打了招呼让人好生招待。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自己已深陷泥潭。谭啸龙会风轻云淡地出手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而他们很感激自己拥有只需动用手里的一点权力就能平了帐的那种好运气。渐渐的,谭啸龙拉下水的人已经交织成了他在新海市的权力神经网络。
谭啸龙深知腐蚀一个男人有多容易,男人是有很多弱点的,并且不善于掩饰。女人的弱点更多,费尽心机掩饰但没什么用。这正是女人的可爱之处。但不是所有女人都一个样,他现在更确定这一点了。
楼越靠着床头看书,谭啸龙靠过去。
真是奇怪,要是别的女人得了张没有上限的副卡,会一头栽到奢侈品的海洋里,疯狂扫荡一整天,没事看什么书?“你怎么什么也不买?你没看见吗,这酒店周围到处都是世界名牌。都是你们女人喜欢的。包,鞋,衣服,珠宝首饰。”他津津有味地说,兜售此地遍布的诱饵。
“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楼越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地说。
“既然来了,要不去赌场转转,试试手气,”谭啸龙继续说。“我可以教你两把。”
楼越停下,抬头若有所思地说:“眼下对赌博成瘾机制的研究倒算是个热门。你平时经常玩?”
“其实我也不喜欢赌,”谭啸龙小心翼翼地说:“我爸,就是因为赌毁了自己,也毁了这个家。”他开始说起自己的父母,主要是母亲。他平淡地说着,在母亲因为看不起病,只能在家躺着慢慢等死亡的那段时间,他是如何迅速接过了母亲的担子,开始照顾弟弟。
楼越听着听着,眉头蹙起来。她应该尽快打断谭啸龙的分享。他的早期经历给他打上了什么烙印,留给他什么阴影,导致他具备和缺失哪些能力;丧母和缺失父亲角色示范,哪一样对他有更深远的影响?她可以轻车熟路地就这些问题展开对话,可他不是在对咨询师倾诉。他是在对一个女人谈自己是谁。
可她已经过了那种愿意和男人彻夜聊天、渴望了解他的一切也让他了解她的一切的阶段了。楼越想,她希望谭啸龙继续保持浅薄,而自己也只在肤浅的层次上喜欢他。这种关系不会置她于危险中。
谭啸龙继续说着:“……那个时候没人照顾我,我自己还是个孩子,但我把我弟照顾得很好。我弟其实不像我受过那么多苦。我对得起我妈。”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她,渴望得到她的点评。这让她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好在,后来就有人来照顾你了。”楼越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想起谭啸龙对妻子的评价。贤惠,能干。这是毫无亲密色彩的词语。
谭啸龙眼里闪过一丝不安,楼越轻松地解释道:“你身边现在有很多人为你服务,不是吗?”她头一低,把书捧到面前作势看起来。
他没看错吧?谭啸龙想,她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在意他的。他确信自己看见了她的心思。一时间,他悲喜交加。她是聪明,却不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应该懂得照顾好自己的。
谭啸龙转回了话题。“你看你,身上什么都没有戴,光秃秃的,”他撩开她的头发,在她的锁骨位置摩挲着,字斟句酌的样子好像在说服她:“显得我很小气。别人看你这样,会怎么看我?”
他在说什么?什么人在看他们?楼越放下书,观察着谭啸龙的表情,然后像对缺乏自信的学生和来访者那样,郑重其事地肯定他:“谭啸龙,你很大方,我知道——”
“我不是对所有人都大方的。”谭啸龙搂紧她的肩膀说:“你知道我这个人是没什么文化,但我有脑子,我的每一分钱是靠我本事挣来的。你花我的钱,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