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越一路跑着来到楼上,茫然张望着。周莹看见走廊尽头的楼越,连忙站起来说:“楼老师,在这边。”
刑侦支队的男人们齐刷刷地站起来,不安地看着队长夫人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楼越感到自己从头到脚都冒着寒气,走起路来十分僵硬,腿不像是自己的,手也没有知觉。她做的太过了,上天也在跟她开一个恶毒的玩笑。占彪不应该不可能是这个结果。她现在知道错了,她自己也不是个好人,她没必要逼他那么狠。他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犯不着这么拼命,他是不是故意要这么报复她……他或者上天,总有一个要跟她过不去。
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走了出来,迎向众人,楼越站在人群外围,一步也不能上前。她不想想象占彪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对情况一无所知,只依稀知道一句,他摔下来了。
“左侧三根肋骨骨折,肘关节粉碎性骨折,脚踝、膝盖、小臂有多处骨裂,颜面部挫伤出血比较严重,但没有大碍。可能有中度以上的脑震荡,有待进一步观察。伤者高坠时应该采取了缓冲落地保护措施,所以造成了多处骨折骨裂,但没有内出血,总之,不会有生命危险。你们可以放心。但是接下来手术还要继续几个小时,等我们处理结束后,会将他转移到加护病房。你们留个人等在这里就行了。”
“谢谢医生。我们就这儿等。”
楼越在走道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周莹奔过去坐到楼越身边,激动地对她说:“楼老师,你听到了吗,占队长他没事!”
刘峰擦着眼睛,然后也过来安慰队长夫人:“占队身体素质铁打的一样,很快就会恢复了。”
一个小伙子放下电话说:“郭局已经得到消息,往医院过来了。”
谭啸龙从楼梯走上去,然后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她。她被人们围在中间。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她慢慢点着头,说着什么。洁净的白色长廊里,站着一大堆身材魁梧的警察,楼越站在其中,显得柔弱又坚强,有种令人悱恻的高贵。
谭啸龙下了楼,回到了车里,降下车窗,点燃一根烟。
刘峰将一个袋子交到楼越手里。她翻看了一下,里面装了占彪的衣服,有些在手术前被剪开了,上面触目惊心的粘着很多血。一串钥匙滑落在地,周莹捡起钥匙交给楼越。
那上面有一个陌生而崭新的防盗门钥匙。楼越把钥匙放回袋子里,碰到了占彪的手机,手机屏幕亮了,她下意识地拿了出来,上面显示,有17个来自“伊”的未接来电。
周莹皱紧了眉头。她的新闻时效性瞬间蒸发了。突然之间,就已经太迟了。
楼越对着手机屏幕盯了几秒钟,然后侧过头看周莹,周莹猝不及防,眼神里的焦灼被楼越尽收眼底。
周莹慌忙转过脸去,咬住嘴唇,绷紧面皮,左顾右盼。
“谢谢你小周,你回家吧。”楼越把手机放回袋子里。“都这么晚了,你父母还在等着你吧。”
这孩子知道点什么。楼越想,占彪啊,你看你这事情做的让人多为难。你在里面躺着什么也不用问了,我还得帮你维持你不要的脸面。如果连小周莹都知道,那还有谁不知道?
刘峰显然不知道。他自作聪明地向队长夫人建议,她应该拿队长的手机将占彪负伤的事情通知给少数重要的亲友,以便他们有机会第一时间来探望占彪。明天开始就会有很多领导来医院了,他们这些弟兄们也要把接下来的工作做好,帮占队长写好报告,不让他操心。
周莹马上拽过刘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占队长人没事,这些不急,你让楼老师休息吧。”
这时,楼越手里拎的袋子里传来手机铃声。周莹紧张地看向楼越。
“小刘能去帮我买瓶水吗?”楼越说。
刘峰得令马上离开了。
楼越拿出电话,放到周莹嘴边,用洞穿一切的眼神安抚她说:“你跟她说吧。让人家担心一夜也不好。”然后她按下了接听键。
周莹愣愣地看着楼越,对着手机迟疑地说:“喂……?”
“你是谁啊??”李秋伊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周莹清清嗓子,语无伦次地说:“那个我是周莹,呃是这样,我我现在在医院里,我们都在医院里……那个占队长在抓人的时候受了点伤,没事我们都在这里,还有占队长的家,家人。”
话筒里传来一阵咕咚响,好像是手机掉地板上的声音。电话断了。
“谢谢。”楼越淡淡地说。
“不客气。”周莹喃喃地说。
病房里堆满了鲜花,占彪在市局的同事们,经常打交道的派出所的同志,警校的老同学,一茬接一茬地来。
市局领导来了,区领导市领导也来了,身边跟随着电视台记者、报社记者。楼越在一旁坚强而得体地回应着关怀,替占彪接下各种各样的慰问品,对记不住的各种人说着语焉不详的感谢。还来了一些自发的群众,他们静悄悄地来,放下东西就走,几乎不敢正视这个病床边的女人,她越平静,他们同情的心越颤抖。他们对她说,占彪是个好警察,是百姓爱戴和需要的人,是老百姓的好儿子。楼越继续默默点头。还有家长带着孩子来,带着鲜花和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