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相亲的周莹回到家时,父母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上热播的年代家庭电视剧,津津有味地探讨着其中的人物。
周莹两下踢掉脚上的皮鞋,就往椅子上一靠,掏出手机看起来。
“秋水伊人”暂时没有再回复帖子里阴阳怪气的问题。这个李秋伊也真是够傻的,没有一点隐私保护的意识。在她周莹这个学刑侦的人眼里,李秋伊的主页和发帖暴露了足够多的个人信息。比如她那张在副驾驶座拍的“早安,打工人!”的照片里,露出了占彪汽车挂件的吊穗。这一点周莹已经确认过了。就连她的网名,也是默认的微信名,秋水伊人……
占队长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怎么能这样对楼老师啊?他怎么对得起她周莹写的报道,怎么能无情地毁掉她在现实中唯一可以信赖的爱情故事啊?
看着表情颓废的女儿,周莹父母对视了一下。周母示意丈夫把电视音量调低,来到女儿身边问:“见过了?聊的怎么样?”
周莹放下手机。“妈,我真的不懂,王姨为什么老介绍离婚的老男人给我?”
“没结过婚的和你年纪相当的男人,还想找刚毕业的小姑娘呢。你也快三十了,男人三十五六又不算老。而且人家没有孩子,这跟没结过婚的又有什么区别?现在的人结婚前谈过几次很正常,那也和离婚其实也差不多了。”周母费劲地解释着,对着丈夫使了个眼色。
“是啊,只要能安心过日子,其实这样的人比初婚的踏实。”周父补充了一句。
“莹莹啊,我知道离婚听着不好听,但那两个没结过婚的,你也没看上啊。你要是自己能谈一个,我也不用到处找人给你介绍,你挑,别人还觉得你凭什么挑三拣四。”
周父赶紧插话:“其实年长一点的男人更懂得照顾人,他会让着你。我听说这个男孩是做信访工作的,应该很会说话。”
“会照顾人怎么会离婚。不过,也有可能就是因为他太会‘照顾’人,他才离婚的。”周莹琢磨着,不满地嘀咕着:“什么男孩,我看爸你都比他显着年轻。他说话才不好听呢,美其名曰‘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我听他那意思,他为了尽快再婚,可以为我降低标准。这些男人就是为了结婚而结婚。”
周母一摊手,忧心地说:“不然呢?爱情是虚的,重要的是生活。都相亲了,空谈爱情也没法谈。”
“我又不相信爱情!”周莹忽然愤怒地说:“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我也不傻。”
听女儿这么一说,母亲着急地说:“你不要看那些明星分分合合的新闻就心灰意冷。多留意一下身边的人,好男人还是不少的。”
“我说的就是我身边的人。”不等母亲问,周莹便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她最近在培训上认识了一个在看守所工作的小姑娘,加了微信后聊过几次。接着又因为工作需要,她加了刑侦支队长的微信。对,就是市局那个长得不错的刑侦支队长,爱人是大学老师的那个。最近几天,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她发现这本应该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鉴于她火眼金睛(时间又多),她把所有的线索连起来了,加上一些非常手段(网络跟踪、实地跟踪),终于串联成了一个完整的有迹可循的故事。而且培训后没多久,这女孩已经从城郊看守所调到了市里的派出所。这个女孩才工作不到一年。这肯定是有人操作的结果。
“然后,你想得到吗,这女孩还在网上发帖,抱怨‘未婚夫’的妻子拖着不肯离婚,影响她结婚。可是我领导前几天还在说,占队长和小楼老师说好了,要请她再给市局的同志们上一节培训课。我一点也没看出来他们要离婚的迹象啊。难道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发现这事了吗?我要不要告诉可怜的楼老师?”
“莹莹啊,你可别管这些事情!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周母着急地说。
“我也不想管啊。我写的那篇报道贴的满大街都是。我还发给那女孩让她帮忙投票,真是个笑话。”
“你要是把这些精力放在找对象上,早成了,”周父说:“晚上吃饱了吗?”
“没吃饱,气都气饱了。”
“桌上有你妈做的绿豆糕,吃两块。”
周莹拿起母亲拿手的苏式绿豆糕吃了起来,嘴里却觉得味同嚼蜡。就像她精心炮制的文明家庭事迹稿,和她前不久还津津乐道的爱情佳话一样,风味不再。
占彪焦躁地开着车。父母不打招呼就来新海了,说是单位福利,让他们来市里做全身体检,要在新海康养中心住几天。这弄得他措手不及。
占彪匆匆进了小区,准备上楼时,忽然看到楼下停着的一辆车很眼熟,已经落了一层灰。他下意识地小跑起来,打开了门,在家里喊了一声:“越,你在家吗?”但家里没有人。
占彪忽然觉得非常空虚,仿佛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以往父母来家里,楼越因为时间比较灵活,就负责作陪,他只用晚上回来吃个饭就行。现在他只能一个人面对父母了,还是这么忙的时候。他从抽屉里拿出存折和一些现金,放进了口袋。
李秋伊倒是勇气可嘉,说自己可以帮他去跑腿照顾一下。占彪不得不严肃认真地告诉她一次: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是嫌不够乱是吗?
“小越没来吗?”占母对独自前来的占彪身后张望着,疑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