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现在还好吧?”楼越蜻蜓点水地问,猜想靳媛已经找到了某种平衡。
“还能怎么样?我没事跟他吵啊,他讲我发神经,然后给我买了条金链子。对了他还说,既然找你老公帮忙,让我看看给你送点啥好?你喜欢什么跟我说。”
“不需要,你让他直接找占彪就是了。”
靳媛笑着拍着楼越的胳膊:“感谢肯定是要感谢的。”
为什么她的心胸如此开阔,疼痛像玩笑一样,过去就过去了?看着乐呵呵的靳媛,楼越想,自己无论从调节能力到对夫妻共同体的忠诚度都不如她。自己一发现丈夫出轨,就立刻从心生罅隙到了视若仇人,完全不去沟通,一秒也不等就干出了那种事情。
第一次就算了,第二次怎么解释?这是一个正常女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吗?她还是心理咨询师呢,她还给别人做心理危机干预。她的单方面强制清算造成了自己的道德破产。在道德高地上,她已经如履薄冰。
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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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越很清楚会发生什么。占彪会震惊地看着她,假装百思不得其解,他听了她的话,露出一丝古怪的气恼。然后他轻描淡写,他避重就轻,他勃然大怒。然后,他会说,他是一时糊涂了。他请求她的原谅。当然,她会对此嗤之以鼻。于是他愤怒升级,以攻为守地指责她,说她从来都不爱他,不然,她不会这么干脆地放弃他们的婚姻。她不想听了,他正好不想说了。她为此感到不被重视。她会用一件不相干的久远的小事来指责他,却给了他更多灵感来反击她。她哭,他开始安慰她。她强硬起来,叫他滚。他马上就滚了,因为他有别的去处。接下来,他们会一来一回地割开几年共同生活牵扯的千丝万缕,直到他们疲惫不堪。
她见过太多了。但也许他们能文明地离婚。也许他死活不同意离婚。她还真不知道会是怎样。她过去以为自己了解占彪,但她错了。
不行,这种事情必须当面谈。她必须看着占彪的眼睛,看他的眼里有没有良心。虽然这不会改变什么,但是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她有这个权利知道自己把爱给了什么样的人。
谭啸龙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目标出现了。
一个女同事正拉着她有说有笑。楼越不怎么说话,偶尔点下头,有些应付的样子。谭啸龙看着看着,忽然高兴咧嘴笑了。她跟谁都这幅模样!并不是对他格外冷淡。
其实,她对他可以说非常热情呢……谭啸龙脑海里闪回过一些画面,这些天他反复回想的画面,伴随着她说过的话,热情似火的话。
「谭啸龙,我好喜欢被你…」
「你比占彪厉害多了」
「继续,就这样,不要停」
燃烧的香烟烫到了他的手。谭啸龙把烟往地上一扔,用鞋底碾着地上的烟头时,还在盯着眼前移动的目标。
所以她在学校里是这副模样呵。素净的衬衫和长裤,比在工作室时穿得更简单一些。头发梳得光溜溜的,在后脑勺挽成一个发髻。相比之下,旁边那个烫着卷发的时髦女人打扮得过头了。
说来也奇怪,他谭啸龙过去从没留意过楼越这种女人。他需要一些明白无误的「女人」的符号。女人的媚笑,随着高跟鞋的小碎步飘过来,女人的裙子,扭动的腰和下面的腿,女人嗲嗲地喊他龙哥,还有丰满的呼之欲出的胸脯。丑女人、不那么女人的女人,也不算真正的女人。
但现在他可以透过表象看见她。毫无疑问,她可以说是相当不丑了。但钻到了他心里的,不是那些他过去熟知的符号。是黑暗中的她一个眼神,一个无意间的叹息,是她体内传来的一阵痉挛,是睡梦中她无意识的靠近,是她口中已经喊了很多次但后来只用眼神说的东西。是烧得他心里滚烫,让他想起来那玩意儿也跟着一阵紧绷的东西。
这些东西,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堵在心里,说不清楚。当男人不能用一种低俗下流的语言想象女人,那他该用什么语言?他很想找人问一问:你知道女人是这样的吗?这话说得通吗?
靳媛突然停了下来,拉住楼越。“哎,就是这个车,你看!”
楼越抬起头,看见谭啸龙站在路边,眼睛直视着自己。身后停着那辆拉风的跑车。
看见她嘴角一丝浅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笑,谭啸龙心里立刻狂跳了起来。虽然他现在开始学着品析这种女人,揣摩她三言两语中的弦外之音,但,她笑起来可真是美,美到了他心里。
他忽然觉得自己唐突了,想好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楼越撇开靳媛,大步走过去,对谭啸龙说:“你是在等我吗?”她的眼珠在太阳直射下,有火焰一般的光。她简直哭笑不得。疯了,直接跑来学校堵她?
谭啸龙如梦初醒,站直了说:“对。是的。”他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女同事,礼貌点头示意。“楼老师,我有点事情想找你谈谈。”
“这是我一客户。”楼越回身侧过脸对靳媛小声说:“情绪不太好。我说我今天在学校不能做咨询,他非跑到这里来等我。我得赶紧去跟他聊聊,不然我怕他要出事。”
靳媛目瞪口呆似懂非懂地点头说:“好,你去吧。”看着谭啸龙为楼越打开车门,而后者一脸严肃地坐进那辆帕拉梅拉,她不由得想,心理咨询这行当还真能认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