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是最后的机会,为了那块表,温芙决定再冒一次险。
画展开幕那天,公爵也出现在了议会厅。
扎克罗·艾尔吉诺今年四十二岁,和邻近几个公国的君主相比,他还十分年轻。他是个典型的杜德人,轮廓鲜明的五官和高大健壮的身躯都使他看上去极具男子气概,同时他的唇角眉梢又总是带着一丝和煦的笑意,很容易就能博取人们的好感。
里昂陪他穿过议会厅外的长廊,这次画展他们一共收到了几百幅画作,经过初步筛选之后,大多数作品都已经悬挂在议会厅展出。全杜德人民都可以在节假日来到这里参观,画室甚至在议会厅外摆上了一个信箱,方便收集民众对这些画作的看法。
他们两个一块欣赏了挂在墙上的那些画,公爵的品味很好,他热爱艺术,有很高的艺术修养。这也是里昂愿意来这儿的重要原因,没有人会想为一个完全不懂艺术的资助人工作。
“在我看来这些画都很不错,我觉得你或许会有不错的收获。”公爵在绕着议会厅走了一圈之后乐观地说道。
里昂却冷酷地说:“我看不超过十个。当然如果您只是想找几个替您粉刷墙壁的工匠,那现在留下的学生确实有些少了。”
公爵大笑起来:“你太苛刻了我的朋友,这个世界上天才不可多得,有几个人能够达到你的要求?”
身旁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除了跟在一旁的泽尔文。他看起来对墙上的这些画都兴趣缺缺,从进来到现在他还没有发表过任何看法。事实上,对于今天他主动提出要来参观画展就足够叫人吃惊的了。
公爵主动问道:“泽尔文,你觉得这些画怎么样?”
泽尔文听到父亲的话时顿了一顿:“您知道我对绘画一窍不通。”
公爵带着鼓励的语气对他说道:“没关系,说说吧,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于是,泽尔文看着面前那幅静物图,沉默了半晌最后终于憋出一句简短的点评:“这个苹果画得很圆。”
尤里卡跟在他们身后,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打赌那一刻公爵脸上的神情空白了几秒。
最后还是里昂站出来为这对父子打了圆场,他用一种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讽刺的语气对泽尔文说道:“起码您非常诚实。”
那之后的参观时间里,公爵再没干出试着让泽尔文说些什么的蠢事。原本泽尔文七岁开始,扎克罗就应该已经接受了他的长子毫无艺术天分这个事实,都怪今天泽尔文一反常态的提议让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期待。
他们最后走到一幅名叫《情人》的画前。
这是一幅中等尺寸的画作,虽然取了这样一个引人遐想的名字,但是画面上并没有一丝旖旎的氛围。画面中央的模特背对着窗户靠坐在床上,这个角度很特别,几乎没人会选择画一幅背影肖像。画面中的人身处于一间半明半暗的卧室,窗边飘起的纱布分割出明暗,模特的上半身几乎淹没于昏暗的光线里叫人看不真切,下半身则裹着暗红色的薄毯露出洁白的脚尖。
很少有人会在这幅画前驻足,因为它看上去并不起眼。可公爵在这幅画前停了下来,里昂发现他这次停留得尤其的久。
“看得出来,您很喜欢它。”里昂说。
作为一幅学生作品,它可以算得上合格,却决不能称得上是优秀。
可是公爵沉默地凝视着那幅画,就好像那幅画上有什么魔力,使他无法将目光移开。
“我确实喜欢它。”公爵转过头用十分柔和的语调对他的朋友说道,“如果可以,我想见见画家本人。”
泽尔文听到这儿终于多看了一眼画布右下角的署名——博格·科里亚蒂。
他的目光在那个名字上停顿了几秒,不久之前他刚在聚会上听伊登提起过这个名字。突然之间,画板上的女人就像缓缓转过了头,她尖细的下巴搭在裸露的肩膀上,露出小半张侧脸,倏忽抬起眼尾朝画外的人看了过来。
泽尔文皱起眉头别开了眼,他忽然觉得这幅画变得□□又邪恶起来,一个画家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对公众炫耀着他见不得光的情人,实在既浅薄又可悲。
早上参观完画展之后,公爵留在议会厅和其他人一块用饭。泽尔文打算趁这个机会从议会厅后面溜出去,那儿有道小门通往圣心教堂,只要他能在半小时内回来,就不会惊动这次随行的侍卫。
出发前他还特意和尤里卡换了件外套,以保证不会被认出来。唯一的意外是因为那幅画叫扎克罗耽误了一点时间,使泽尔文出门的时间也比预计晚了一点,但愿那位怀表的主人还愿意等在那里。
事实上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温芙的确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今天早上从鸢尾公馆后门经过,她就感到身后有人跟着她,除了博格派来的人,不作他想。得益于这一片拥挤的巷道和脏乱的街区,温芙在城里绕了段路,终于在到达圣心教堂之前甩掉了他们。不过这群人应该很快就会再找过来,毕竟中心广场附近也就只有这些地方。
那位买怀表的客人与她约好在钟楼见面,结果温芙等了他半个钟头,也没见到人,倒是隐隐从楼上看到了那几个跟了她一路的男人出现在教堂门口。说实话,要不是怀表店老板说那位买走怀表的客人长相英俊,她这会儿真该怀疑这是博格故意设下的圈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