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妃在后宫只比谢淑妃略低一头,就在谢淑妃右手边的紫檀椅上坐了,她接过宫女奉上的香茶,也不急着喝,一边慢慢撇着茶上的浮沫,一边像才发现殿中除了淑妃、宫女还有她人,“哟”了一声道:“妹妹这里有人在呢。”
“看衣裳不像是宫里的人”,徐丽妃笑吟吟地向谢淑妃询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夫人?妹妹给我介绍介绍,在宫中有时无聊,是得召人进来说说话,才不寂寞。”
徐丽妃其实知道她问的人是谁,刚进殿时,她望见殿内向她低首行礼的众女子中,有人银梳紫衣,与宫女不同,就知那人便是传言中的女商慕晚。
昨日谢淑妃命女官往京中慕记传谕的消息,早传遍了后宫,徐丽妃早就私下邀些妃嫔,就此笑了一通,今日,她特命人盯着清宁宫附近,在知道那慕晚来拜见淑妃时,立即乘舆过来,意欲好生取笑淑妃。
这时谢淑妃微显难堪的沉默,当然令徐丽妃心中舒爽。徐丽妃见谢淑妃不语,笑声中恶意愈显,“妹妹不说话,是想我猜猜?那我猜猜。”
徐丽妃故意把慕晚的身份往高处猜,“是宁国公府的七小姐?还是平阳侯世子新娶的夫人?”她一连说了五六位贵女贵妇,方笑着道,“不猜了,还是抬起头来,让我瞧瞧吧。”
因丽妃娘娘有命,慕晚只能将头抬起些,向徐丽妃如仪屈膝福道:“民妇慕晚,参见丽妃娘娘。”
徐丽妃满是取笑的心,在看清慕晚面容的一瞬,略滞了滞。徐丽妃天生丽质,却心胸狭隘,见不得其他美人,见慕晚容貌不俗,心中恶意更深,噙笑朝谢淑妃道:“原来是妹妹的准嫂嫂过来了,妹妹是在和自家人说体己话,是我冒昧打扰了。”
又笑着道:“妹妹别怪我打扰,既今儿正巧遇见了,我有事好奇要问,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俘获了谢学士的心,是不是像外面传的,真有那等勾魂摄魄的狐媚手段。”
徐丽妃将话说得像是在开玩笑,然而其中的恶意却是满得要溢,“妹妹可别藏着掖着,只许你嫂嫂教你讨男人喜欢的本事,自己一个人躲屋子里偷偷学,也让我这外人听听,长长见识。”
慕晚因做生意,什么样人都见过,对这会儿徐丽妃夹枪带棒的一通话,心里没什么波动,但看谢淑妃脸皮薄,已被徐丽妃羞辱得面皮红涨,眼圈也在泛红,像是徐丽妃再说下去,谢淑妃就要被气哭了。
论年纪,慕晚还比谢淑妃大三岁,见谢淑妃抿唇忍泪楚楚可怜,终是没按捺住,向徐丽妃再一福身,不卑不亢地说道:“丽妃娘娘误会了,淑妃娘娘召民妇进宫,只是为给太皇太后绣献寿礼,纯是对太皇太后的孝心,并无其他。淑妃娘娘出身诗书望族,一言一行都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怎会有失礼之处呢。”
徐丽妃本正心情愉悦地赏看谢淑妃的窘态,突然被一民妇扫了兴致,登时脸色寒沉。她素来目高于顶,岂容一卑贱之人坏她心情,想也不想,就将手中茶泼向她不喜的那张面庞,“你是在讥讽我,说我是无礼之人吗?!”
幸而茶水已经不烫,雨水般温凉地从慕晚脸上滚落。身份悬殊天差地别,慕晚不能揩拭脸上发上沾着的茶水茶叶,只能将头垂得极低,屈膝告罪道:“民妇不敢。”
“不敢?!”徐丽妃怒气翻涌,要借此大做文章,她是既看不起慕晚这贱妇,也想借羞辱慕晚,使谢淑妃面上无光。
却没等她咄咄逼人大做文章,一直忍气吞声的谢淑妃,突然凌厉起来道:“慕晚并无此意,丽妃姐姐别错怪她。”
谢淑妃没想到慕晚会为她说那样一番话,想不到慕晚会顶着触怒丽妃的风险为她解围,在她先前刻意冷待她后。
看着慕晚被泼茶的狼狈模样,谢淑妃心中浮起不忍,亦对徐丽妃忍无可忍,对她说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硬,“丽妃姐姐既将茶泼了,想来也并不口渴,还是快些赏花去吧。”
徐丽妃蓦地一怔。谢淑妃虽居四妃之首,位份上比她高一头,但因她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平日待她都客客气气,这般语气冷硬地朝她下逐客令,还是头一遭。
按位份高低,徐丽妃应就离去,但她心中另有计较,想她若今日吃下这瘪,日后谢淑妃岂不是动不动就要同她摆架子,遂当未听见,且仍坐在那处,等看谢淑妃是否依然态度强硬。
谢淑妃见状也是气苦,她若再强硬些,非逼徐丽妃离去,太皇太后那边定会知晓,不知徐丽妃到时要在太皇太后面前添油加醋多少,可她若任由徐丽妃将她的话当耳边风,她这所谓的四妃之首,不就是个任人拿捏的空架子!
冷寂无声的凝香殿内,气氛正是僵凝胶着时,殿外忽有遥遥的击掌声,紧接着太监的通报一声递一声地传了过来,传进殿中,“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