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刀鞘将陌刀推开,银鲤抬手用臂挡住宁杏颜抓来的手,看着容洛,双膝弯了弯:“得罪。”
她这一声才出口,帘外一道男声飘进来:“坏了事,就好好赔罪。”
银鲤立时跪在了容洛眼前,恭恭敬敬地将刀放在怀里,额贴地。
声音实在太耳熟。容洛扫一眼瘫软在案上的容明兰,转首:“卢尚书。”
卢清和拱手作揖:“许久不见,臣卢清和,问殿下安。”直起身,他看向容明兰,“臣并非有意插手,只是此时,殿下还不能对陛下出手,这是为了殿下好。”
为了她好?
他与卢氏的存在,至始至终就没有对她有过一分好。
容洛不置可否地提了提唇,还没说完话,一旁的向绫罗大叫起来:“卢尚书?卢尚书快,长公主要逼……”
“对不住。”眼见她要求救,卢清和轻轻笑了笑,“臣与殿下有一纸婚书,除了殿下,臣任何人都不会帮。失礼。”
向绫罗一下面若死灰,容明兰起身的动作又放了回去,片刻,他似乎捕捉到什么关键的字眼,双眸亮了一亮。
容洛根本没给他希望,余光瞥过去,道:“卢氏为祖母亲外祖家,他手里有祖母留下的立储遗旨。陛下要想拿这个去挑唆重澈,大可不必。”
秘密公开,容明兰胸腔一震,瞠目视向卢清和,他半晌没能发声。
卢清和倾唇,也不在意,径直同容洛道:“新帝登基不足一年,现下才推了新政,朝中与民生都不安稳。臣明白殿下心有怒火,但此时废帝实是不妥。再者……世族中人已在入宫路上,若是被他们撞见弑帝之行,将来怕是后患无穷。”
以女儿身上位本就饱受诟病,一旦弑君事发,容洛的把柄便落到了世族的手里。来日如是这些人心怀不轨,那他们便能理所应当地打着复辟容氏家国的名号推翻容洛。实在得不偿失。
他当真是替她打算起来,容洛反而难以适应。蹙起眉望着他,容洛反问:“本宫什么时候说了废帝?”
见卢清和眼露疑惑,容洛蔑然看向容明兰:“新政由陛下所推,世家乱由陛下所挑,凭什么叫本宫替他收拾?——雾生。”将手中陌刀交还给宁杏颜,容洛听着一声应诺,吩咐,“平日你在陛下近前伺候,知道玉玺放在哪儿了么?”
雾生一脸怯怯地琢磨了一会儿,将书架子上的一沓画搬下来,取出一个棕漆木盒子捧给容洛。
容明兰惊恐万分,骂了个“你”字,剩下的话便被抵到喉关的刀锋尽数逼得吞回腹中。
容明兰怕被夺权,玉玺和重要信件折子都藏得好好的。容洛将那被压在玉玺底下的信拿出来一翻,容毓崇那些哄骗容明兰的话全全入目。
轻轻一哂,容洛把那信投进火盆中,“本来本宫应当同你仔细清算,可左思右想,实在是太便宜你。容明兰,本宫说句真心话。本宫当年扶持你,确实是想将你当作傀儡,但——与你所想不同,本宫从未想过要你性命。”顿一顿,她看向一边站着瞧她焚烧的信件的卢清和,语气一挑,“——除非,是你不够听话。”
一语双关,卢清和怎会听不出这是警告。
容洛目的在削弱世家权力,他在明知容洛会借卢氏入朝做文章时将卢氏领入朝堂,说没有分权的心思,想当然是不可能。她在知晓利弊后仍然同意,不外乎是顺应时势,可是,她也很清楚,卢氏或会失控。
而很不巧合的,选择失控与安分的权力,都在他的手中。
“作为婚约者,你要用婚约来胁迫本宫,抑或是抛诸脑后,好好谋求一席之地?”
这才是那话里的意味。
卢清和心如明镜,望向抱着匣子的容洛,他并没有回话,仅是长长地,拱手做了个揖。
重家等五族的人很快入到选德殿。在他们到来以前,容洛已将容明兰彻底料理。
性命与权力,容明兰纵然都想要,也得会审度。
在容洛陪伴下哽着泪应付了五族,容明兰在容洛离开后闭门打砸,瓷器碎裂之音累累不绝。
不过无人再理会,任由他不甘、发怒。
能在回到长安第一日长驱直入宫城,并卸掉容明兰的权,宫中禁卫又有一人不属于容洛势力。便是有,容明辕也不会放任他们与容明兰互相勾结。
一日内借容明兰手处理完制科布旨、枢密院调职诸事,容洛乏得直揉眼。从车架上下来,她看春日手里捧着个匣子,问道:“不是吩咐了不收任何东西?”
“都没收,这一件是相爷送的。”小心地扶着容洛上石阶,她把那匣子打开了一点儿:“相爷说寺里没了,观青大师圆寂了,静汀小师傅去了扬州。相爷叮嘱奴婢,殿下要是觉着味道怪,便不要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