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韫单腿踩踏在路边高耸的积雪上,眯着眼看向远处,这地方海拔不低,四面雪山环绕,此时残阳已经下沉,像是雪山点上了一抹红妆。
积雪折射下的光有些刺眼,姜韫眼睛泛酸,她眨眨眼,从背包里摸出一副遮光镜带上。
“那座山?”带好遮光镜,她指着远处的山扭头问谢大姐。
谢大姐摇摇头,指着最远的那座雪山说:“搁最远的那座山后!”
像是一句冷笑话,姜韫不咸不淡地说:“你儿子腿脚还挺能蹦跶!”
谢大姐不知怎么接,只干笑两声:“不然咋叫钢镚儿呢?”
姜韫没搭腔,背好包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上走去。
谢寻山正要跟上,却被谢大姐一把拽住,她压低声音,眼睛看向走在前头的两人:“咋回事啊!”
“搁车上差点打起来!”谢寻山说。
“你没劝着点?”
“劝了。”谢寻山压低声音,“差点连我一块儿揍了。”
谢大姐眼睛一瞪:“你还怕揍?”
谢寻山张张嘴,半晌却没吐出半个字来。
他是肉盾没错,可他也是肉体凡胎啊!
山上的气温比山下更低,也不知寒风都是从哪里吹来的,像是烈风裹挟着刀片,刮骨去伤般得令皮肉失去知觉,继而一撕而下,鲜血淋漓。
谢大姐只是普通人体力不大跟得上,姜韫有意放慢了脚步,因此到山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四周静得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呜呜呜——”
寒风呜咽着吹过萧索的白桦林,卷起地面的积雪,飘飘飒飒地袭来。
四面凸起的坟头包隐匿在黑暗里,破旧风化的墓碑被枯草积雪覆盖,只露出一点凸角。
“哎哟我的妈呀!”谢大姐突然跳了起来。
姜韫扭头看去,就见积雪底下露出一截白骨,她折转回去,拨开积雪,右手握住那截白骨,轻轻一拔,那白骨便连根带泥地被拔了出来。
姜韫解下背包,拉开拉链,手伸进包里摸索了一会儿,继而拿出来一根手电筒。
她拨动开关,手电明亮的光束落在白骨上。
“是腿骨!”姜韫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最终确定道,“三十多岁,男人,照土蚀的程度来看,应该是去年死的。”
谢大姐拍手:“去年是有个外地人搁咱们白岭来旅游来了,瞧着是个画家,非要上山采风,咋劝都不听,犟得很!”
“那会儿又是大雪天,劝不动还能咋地?只能随他去了,这人上了山后再没有下来,后来啊,还是大伙儿组织起来一块儿去找的,没找着儿啊!”
姜韫轻叹了口气,右手探入雪底,积雪漫过她的小臂,不知摸到了什么,突然,她猛地把手抽了上来,只见掌心抓着一颗人头骷髅。
随着姜韫缓缓直起身子,一副完整的白骨骷髅架子从泥雪里被拔出,至此,重见天日。
姜韫利索地把那截断掉的腿骨拼上,嘴里不知叽叽咕咕说些什么苗话。
忽然她抬起脸来,看向谢大姐:“把钢镚儿那天穿的鞋子给我!”
谢大姐应了一声,忙递给她一只球鞋:“搁这儿呢!”
姜韫把球鞋带子系在骷髅的肋骨上,而后站起身来,退到一边。
此时,山上渐渐起了雪雾,四野一片迷绕。
“咯吱——”
“咯吱——”
地上毫无声息的白骨突然发出骨节错位的清脆声音。
颤颤悠悠的,那白骨,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