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丹雀伺候楚灵犀梳洗。
用铜盆里的温水洗脸,瓷白的肌肤不施粉黛,便已容光焕发。
丹雀细细端详她唇红齿白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五娘子在乡间,怎么养得这样白?”
“因为不怎么出门。”婆婆不让。
楚灵犀打算吃过早饭就去看婆婆,宁昌伯府位于金稷坊,袁寰给买的小宅子在顺康坊,两处相隔有点距离。
丹雀觉得有些奇怪,在乡间也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她倒没有多问,只说李婆子过来了,乃是奉了夫人之命伺候五娘子。
楚灵犀看了李婆子一眼,发髻一丝不苟,板着张老脸,比昨日那个费婆子还严肃些。
若不严肃,就不会被庄慕派来教导规矩了。
李婆子得了吩咐来的,要规劝五娘子。
她道:“五娘子初来乍到,又是小辈,须得懂事一些,先到春晖堂给老夫人请安,再去水云园给伯爷夫人请安。”
用完早点的楚灵犀放下筷子,“非亲非故,让客人请安?”
不想认亲,又要摆长辈的谱。
“五娘子说笑了,你怎么会是客人。”李婆子两手秉持在身前,道:“老夫人心中牵挂五娘子,无奈身体抱恙,昨日未能一见。”
“想见我可以直说。”楚灵犀想了想,把看望婆婆往后挪一点,缓缓起身道:“可以去。”
楚灵犀态度良好,配合着溜达出了门,在丹雀的引路下,到春晖堂看望老太太。
才进去就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的一股淡淡药香,老夫人没在屋里,而是坐在廊下的躺椅上,正对满园春意。
她面带苍白病容,看见楚灵犀时,微微坐直了:“你就是仲玉接回来的五儿?”
当年的小婴儿尚未取名就被偷了,只暂时唤作五儿,是老夫人带着时弄丢的,这么多年已成了一块心病。
“我叫楚灵犀。”
“我知道,”老夫人咳嗽了两声,招手示意她上前来,道:“让我看看你的胎记……”
她要看,楚灵犀就给她看,在耳后的位置,照镜子都不容易瞧见。
玉白色的耳肉后边,一枚粉色桃花,颇为艳丽。
老夫人亲眼检查了才算放心,叹息道:“你长大了,比我想的还要好……”眉眼间像极了她年轻的时候。
楚灵犀坐在旁边绣凳上,倒是希望他们找错了人。
久病之人精力不济,老夫人说话的语速很慢:“五儿刚生下的时候,就特别漂亮,眉心一颗痣……也不爱哭闹……”
只是当时,庄慕有点不高兴。
袁家长女是嫡出,次子袁寰乃是崔姨娘所生,老三老四是二房的孩子,老五在庄慕的期盼下又是个闺女。
老夫人倒没有给儿媳妇摆脸色,把刚出生的小孙女接过来照顾。
可惜时运不济,恰逢大庚朝内乱,否则养在府中的孩子不可能弄丢。
十六年前的越氏王朝风雨飘摇,苛捐杂税把自己推向末路,民不聊生之下,逼出了起义军。
起初是一个地方造反,紧接着,义军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各地被压迫许久的百姓纷纷揭竿而起,然后一举攻破京城。
当时的京城权贵很多都被抢掠,有府兵的人家各自想办法自保。
是非之地,老侯爷恐护不住一大家子,于是携带家眷细软离京,去往通城与亲家庄氏一族会合,彼此扶持。
路上到处是流民与铁蹄,便是这途中,不慎弄丢了襁褓中的孩子。
如今的皇室依然姓越,却是偏远旁支,当今陛下骁勇善战一呼百应,皇城被屠后他的名头也‘顺应天命’,最终平定内乱,建立新的大庚朝。
陛下没怎么动旧日勋贵,只把那些作恶多端的杀了,像是不冒尖的宁昌侯之流,做削爵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