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鹤不曾听清,眼皮轻掀:“……什么?”
沈鸢脸上泛红,支支吾吾:“没、没什么。”
早有僧人扫雪开径,山路的台矶干净清明,半点雪珠子也瞧不见。
香客拈着香,三三两两凑在一处。
“也不知道宫里如今怎样了,听说太子殿下病了好些时日,皇后娘娘日夜守在东宫,寸步不离。”
“皇后娘娘心善,还请了好些僧人入宫,为殿下念经祈福。”
圣上缠绵病榻多年,这些年都是皇后悉心照料,侍疾于榻前,一日也不曾落下。
众人提起当今皇后,无不叠声赞颂。
沈鸢记事后一直住在乡下,李妈妈对汴京诸事更是闭口不谈。
她对宫中琐事半点兴趣也无。
甫一转首,后知后觉谢清鹤还站在原地,她好奇:“怎么了?”
凌厉山风抚过谢清鹤眉眼,他身上的长袍是沈鸢寻人裁剪的。
也不知怎的,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料子,可穿在谢清鹤身上,却半点压抑沉闷也见不着,反而添了几分矜贵清隽。
谢清鹤面不改色收回目光,敛去眼中的森冷:“走罢。”
天香寺车马簇簇,香火旺盛。
沈鸢好容易才从一个老妇人手中换来一张花笺,一张花笺二十文,可抵上沈鸢两个香囊的工钱。
花笺上描着两三簇桂花,寓意蟾宫折桂,笺上的香粉也是用的桂花香。
手腕悬在半空,沈鸢迟迟不曾下笔。思忖许久,才在花笺上落下一句——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选自李白《行路难》)
谢清鹤站在沈鸢身后:“写的什么?”
沈鸢一手按住花笺,又怕笺上笔墨未干,忙忙松开手,只虚虚挡在上面。
“我、我字写得不好。”
花笺吹了又吹,沈鸢小心翼翼捧着花笺递到谢清鹤眼前,她眼中勾着笑。
踮脚凑在谢清鹤耳边。
“他们都说天香寺的秋桂笺最好,我同一个老妇人磨了好久,她才肯将花笺让给我。春闱前你日日戴在身上,定能高中的。”
花笺上的墨迹干透,下角还有沈鸢提笔画上的桂花。
谢清鹤捏着花笺的一角,眸色不曾泛起半点涟漪,平静无波。
难得出门,沈鸢还想着到前头上香,求菩萨保佑谢清鹤高中。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香客蜂拥而至,眨眼间冲散沈鸢和谢清鹤。
谢清鹤垂眸瞥一眼手中的秋桂笺,花笺在风中轻轻摇曳,荡落片片黑影。
谢清鹤松开了手。
……
凌风起,一辆名贵的马车忽然停在山脚下,男子身披枣红织金缎狐皮斗篷,缓步从马车走出。
小厮苦着一张脸,愁容满面跟在苏亦瑾身后,叫苦连连。
“公子,你就当可怜可怜小的罢。若是让老爷知道了,轻则吃一顿板子,重则赶出尚书府。”
苏亦瑾笑得温和:“胡说什么。”
说笑间,倏地从空中飘落下一张花笺,那花笺叠着雪珠子,如鹅绒轻盈。
苏亦瑾好奇伸手,接过细看:“这是……天香寺的花笺,下角还画了秋桂,你去问问,看看是谁落下的?”
袖口往下垂,露出的腕骨上,是一颗红痣,形如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