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爬起来,为了跑得快一点,连厚重保暖的披风都扔了。
耳听着追兵越来越近,沈姝云见过王府中人的手段,已经能想象到自己悲惨的死状。
可她不想认命,只恨自己命薄如纸,为了沈家和睦忍气吞声,从没为自己做过打算,活到现在,竟连一所容身之处、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
风雪吹得身躯冰冷,泪水模糊视线,一个踩空扑倒在了雪地上,摔的脑袋发懵。
恍惚间,她感到地面微微震动。
回过神来才听清,一股强劲有力的马蹄声从正前方朝她奔来。
沈姝云狼狈的从雪地里爬起来,发髻上散下几缕发丝垂在脸侧。她看向前方,正见马上的黑衣少年勒紧缰绳,马抬前蹄,高亢的嘶鸣声穿透她的耳膜。
待马蹄落下,看清来人的全貌,沈姝云的脸色瞬间惨白,身子卸力,跪坐了下去。
少年执一柄银枪,视线从她身上扫过,落在她身后逼近的那群家奴上。
为首的家奴正要赔笑,还未发声,便被银枪贯穿了脑袋。
沈姝云只看到急速的黑影从她身边擦过,还没反应过来,转过脸去看时,身后的雪地已被数不清的鲜血染红。
马蹄安然从十几具尸体间踱过,再次停在她面前。
“京城宵禁,你是如何从王府跑到这里?”少年开口,声音凛冽如冰,听的人耳根打颤。
“城门无人看守,似是王爷授意。”沈姝云低垂眉眼,不愿直视这个满身血债的杀神。
早在反王带兵进京时,她便在人群中见过紧跟在反王身侧的景延,若说反王是残暴无道,景延便是无心无情、只知听令的刀,嗜杀成性,助纣为虐,不知悔改。
正如此刻,他背对着身后的尸体,擦拭带血的枪尖,面无表情。
沈姝云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枪尖刺过来,却挑上她的腰带,轻而易举将她从地上提起,丢上了马背。
“将军!将军这是做什么?!!”沈姝云横趴在马背上,四肢悬空,慌张的抓紧马鞍,质问景延。
景延不语,调转方向,骑马往山上去。
一路无言。
几个时辰后,马蹄停在被雪掩盖的破庙前,沈姝云从马背上滑下来。
等她站稳,才见景延下马。他只在齐膝深的雪里站了一下,整个人便向前扑跪下去,以手中枪杆撑地才勉强稳住。
沈姝云看过去,就见落在他后背的雪花浸在暗红的血色中,很快便融化了。
她这才注意到少年后背上有几处破口,风已停,凝固的空气中飘来腥臭的血气。
“将军,你受伤了……”她向景延的方向踱步,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不用管我,你走吧。”一如既往的冷漠。
沈姝云看看景延,又看向他的战马,视线转过一圈,扫视茫茫大雪中的孤山枯林,自嘲般轻笑一声。
她哪有能去的地方呢。
*
破庙里,菩萨像常年风吹日晒,塑身的涂料剥落,已是面目模糊。
燃烧的火堆旁,沈姝云撕下内裙的布料,一圈一圈缠在少年遍布伤痕的后背。
外头雪深难行,连枯枝草根都找不到,她只能用香炉里的香灰给他止血,用料简陋,包扎的过程却听不到景延哪怕一声隐忍的痛呼,仿佛他没有痛觉一般。
“将军为什么要救我?”她手上忙活,悄悄偏过头去偷看他的表情。
“不为什么。”仍是面无表情。
若不是看到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沈姝云真就以为他是杀神转世,脱了肉体凡胎。
既是常人,又受重伤,伤处还暴露在她面前——沈姝云的恐惧减轻许多,甚至放缓语调,故意点他。
“我还以为将军是知道自己杀孽太重,迷途知返,想做点好事积德。”
“我不信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