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那份协议的作用出现了。由于财产分割是一早决定的,再怎么罚也只会罚赵光年自己那部分,况且他的财产足够多,不会危及到作为妻子的钱月。之后,她再恩威并济,一面找关系替他减刑,一面铁了心要离婚,赵光年便没有不签字的道理。
股权的部分,依照赵光年亲自定下的公司章程,股东因犯罪丧失民事行为能力时,转让给配偶,也就是钱月。讽刺的是,赵总立下这一规定,是因为在他眼里,配偶温顺听话,是最好的傀儡。
这些年来,钱月在幕后帮赵光年处理了不少事务,也掌握着他的人脉,另一位股东李斐自然不会轻视。
尽管上官没有明说,她作为协助钱月的人,能够得到的资源不言而喻。
至此,一切都和预想中一样。
“没想到你半路杀出来,给他干成三十年刑期。”上官喝得有点多,肆无忌惮地笑起来,“好事好事,普天同庆。”
见她举着酒迎上来,白霁拿起面前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碰了碰。
“挺厉害的。”这是真心话。
“真的,看到钱月姐就跟看到年轻的我妈似的,隐忍、精明,憋着股劲儿,很难不喜欢她。”
说完这句话,上官弓着背沉默许久,白霁还以为她睡着了。
“而且都一样可怜。”忽然又接上前面的话。
“你知道吗?钱月姐直到三年前还在相信赵光年。那家伙快病死那段时间,不是因为算命的一番话金盆洗手了吗?”
白霁点头,上官继续说。
“那个算命大师,是钱月姐找来的。”
心中最后的疑问就此解开。
“她这么做就是想再给赵光年一次机会,毕竟家里还有小孩。”
“赵光年只当钱月姐是傻子,以为她不知道拐卖的事。那个大师一说,他就信了,还急着给大师钱,封口费给错人了都不知道!”
“相信男人的结果是什么?结果不还是一样,白白浪费一年。”
上官愤然,拿着伏特加的酒瓶要往嘴里灌,白霁拦下她,把柠檬水塞到她手里。
她大概是喝昏头了,分不清是酒是水,只顾着一饮而尽。于是白霁一杯一杯地倒水,帮她醒酒。
可惜效果并不显著,最后还是白霁打了车,把人送回公寓,好在她家是指纹开门。
一进门,上官就自觉地冲向马桶,大吐特吐。从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汹涌的声音,很不妙。白霁正想着怎么办,上官又冲出来,在乱七八糟的抽屉里一通乱翻,掏出厚厚一打解酒药。
看起来平时没少喝。
吃了这颗药,上官倒头就睡。白霁靠在沙发上,眼前的人,刚才还在疯狂辱骂曾攀附过的金主,此刻却睡颜恬淡,甚至没有一丝排山倒海吐过的痕迹。过了半小时,确定她真的睡着了,起身离开。
*
这天晚上,上官翙甯做了个旖丽的梦。
梦里她是只洁白的大鸟,眼前是地转天旋的彩色霞光,她不明所以,头晕目眩地扶摇直上。
大概是飞到了某种尽头,炫目斑斓中炸起一声雷,劈开羽翼与脊骨。但她并未惊惧,像提前知道似的,使劲抻开残体,白色绒毛下竟扭曲着长出人类的手掌与双腿。
失去双翼,她生生地坠落,却只褪去一身洁羽,安然无恙地站在母亲面前。她记得,这时自己还不叫上官翙甯,还是吴晴。
她问母亲,妈妈,这个名字很难听吧?
上官珩没有回答,张开极大的微笑,随手抄起一块破石头。
说,翙甯,翙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她也笑着回答,妈妈,你又乱用成语,都说让你没事多看几本书了。
说不清是多久之后,也许是一秒,母亲举起石头,砸碎了自己的肺。
然而那里没有血窟窿,只有无尽霞光。
也许又过了许多年,在她梦里当然是一秒,洞口缓缓闭合,上官珩面色如常。
笑着回答她,是呀,多看几本书。
翙甯,你看到了吗?黄昏真美呀。